次日。

那维莱特一大早就赶去机械屋。

逐影庭有了调查结果：

头颅主人，约死于三天前，即小鹦鹉失踪那天或次日；身份不明，其面容在约5年前被大火严重毁容。然而，附近没有这样的人，从医院记录来看，没有符合该特征的患者。

逐影庭探员暂将头颅主人命名为「X」。

——机械人还没找见。

——又多了一位身份不明的受害者「X」。

考虑到河边残留机械人足印，不排除安奈林不小心杀了「X」的可能——要知道，机械人终究不是人，若被袭击，不小心损害什么零件，也可能会反击的。

——破解安奈林的去向。

——就成了破解「X」凶杀案的关键。

于是，探员又聚到老琼森机械屋。

重云精神很好，有问必答。那维莱特则主要观察，偶尔在旁边补充细节。

快中午时。

老琼森拿着黑伞当拐杖进来了。

老头这几天心情暴躁，一见探员又来了，眼睛都亮了：

“找到小鹦鹉啦？”

“还没有。”

“我就知道，指望你们我都入土了。”老头吐槽。

探员也不想跟老头犟：“您不能这么说，这不找着嘛。哎，您手里提的是什么？”

追踪器机械狗。眼见三四天没找见小鹦鹉，老头急了，亲自动手做了个追踪器，相当于机械警犬，通过气味来辨别追踪。现在进入最后阶段，稍微完善一下就完工了。

老头让重云找一件安奈林的旧衣或旧物过来。

探员继续调查：“对了，您店里最近有毁容的顾客吗？”

老头一愣：“毁容，怎么了？”

探员讲了无名头颅的事。没想到，还能发生这么惊悚的事。老琼森惊得帽子没拿稳，手扶着椅子背，浑身颤抖，只重复一句话：“这、怎么可能……我是说……只有一颗头吗？”两眼涣散，谁听到这么惊悚骇人的事不惊恐呢。

被安抚后，老头摸着胸口回答探员的问题。他一向在里间工作室里捣鼓机械，商品售卖，都由小鹦鹉和重云负责。也不敢把什么都交给机械人，得搭配着人类才放心。重云作证，自己来了43天，也没见过毁容的顾客。

老琼森冷静差不多了，抹了一把脸，说可以去辨认一下头颅。他年龄长，见的人多，兴许能认出「X」是谁。逐影庭分庭离得不远，老琼森去后很快就回来了，脸色灰败，神情也不太好。

那维莱特问：“您认识「X」吗？”

老头拄着黑伞上楼，腿脚都发颤：“脸烧成那样，爹妈都不认识了。”

老头回工作间里屋继续捣鼓他的那些机械。

过了一会儿。

那维莱特借故走进工作间。

只见老琼森瘫在椅子上，两眼无神，那一只没完工的机械追踪犬扔在桌子下，四条机械腿横七竖八地撂着。

“需要帮您叫卢克医生吗？”那维莱特开口。

“什么？”

“我看您的身体不舒服。”

老琼森解开最上面的扣子，虚虚喘气：“不用了，你出去，关上门，我要静一会儿。”

就在这时。

又一个探员跑进机械屋。

「好消息，有人见过这张脸，跟梅因机械厂老板的儿子小梅因在一起。」原来，逐影庭根据头颅画了X的画像。

才贴出不久。

就有知情人士提供了情报。

半个多月前，这位知情人士从酒吧出来，喝得大醉。醉鬼做事没逻辑，不知几时爬墙进了一户人家，被冷风冷雨吹醒，才发现自己躺树下，浑身湿透了，一看机械怀表：凌晨一点半。

旁边的房子挺漂亮，有点眼熟，想不起是谁家。

然后他听见小梅因的声音：“我不介意世俗的观念，我不介意你的模样。”

另一人穿风衣：“但我介意。”

醉鬼一激灵，躲树下偷看。只见风衣男举着一柄黑雨伞，戴帽子、白围巾、黑皮手套，穿笔挺的皮革靴子，看上去格外严实笔挺。风衣男说完介意，转身离开了，小梅因也回屋来了。

醉鬼的酒全醒了，悄悄跟随风衣男走出梅因家。

这晚，狂风大雨。

风衣男没拿稳，雨伞一下子飞出去折断了。

风衣男跑着追雨伞时，帽子不慎掉下，连假发一同被掀掉了——又悲惨，又滑稽。

醉鬼一看，差点没笑出声。

死死捂住嘴巴。

说来，梅因老板的儿子-小梅因，是很傲气的机械师，沉溺于各种机械造物发明。平常总看不起人，却被一个秃头男拒绝了呢。醉鬼就好奇，风衣男长什么样子，跟在后头看。然后，真是天遂人愿。

风衣男被什么触动。

也不走路了，就拿着断伞帽子和假发，仰头站着任风雨冲刷脸。

电闪雷鸣。

一张狰狞的毁容脸赫然闪现。

醉鬼血倒涌，吓得从头到脚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今天一见「X」的画像，马不停蹄来告知逐影庭了。

有醉鬼提供的这线索。

画像又贴一张：圆帽子、半卷肩发、长风衣、黑手套、长筒靴子。

风衣男的这些特征倒是引来了好几条信报，无一例外，都是在深夜看到的，主要地点就在机械屋与梅因机械厂的附近。甚至，一个线索提供者，想抽烟找不到点火的，问风衣男借火。

“抱歉，没有。”

风衣男的声音很磁性，匆匆离开了。

探员一听。

立刻传唤小梅因。

不出所料，小梅因坚决否认自己认识「X」，然后别的一字不说。而梅因家的律师非常厉害，三两下就将小梅因带回去了。探员又气又没办法，得找到足够的证据才能撬开小梅因的嘴，但证据上哪里找呢。

那维莱特听完探员的讲述。

心里有数。

小梅因——「X」——安奈林。

这三个人有什么联系。

“什么关系呢？”

一起绞尽脑汁的重云突然猛的一拍手：“我知道了！”

“嗯？”

“是竞争关系！”

小梅因是机械狂人，擅长机械创造发明，相当于年轻版的老琼森。当然，老琼森是手工定制；而小梅因的许多发明，经由父亲的机械厂，成批量地制造出来，销往枫丹各地。

同行是冤家。

一般不会往来。

不过，安奈林被创造出来后，一时引起轰动。内行更是惊艳，小梅因耐不住好奇，没隔几天就上门来，讨教如何优化语言逻辑模块等。这是机密，老琼森肯定不能教给他，敷衍着打发了。

“同行竞争，小梅因偷走了安奈林。”重云提出这种可能。

“那他四五年前就该偷了。”那维莱特质疑。

这时。

老琼森从工作间走出来。

五六十岁，挺固执的一个老头，突然没了最爱的机械人，精神气都被抽走了一样。重云跳起来，问他要什么，安奈林的旧衣服还够吗。老头有气没力，摆摆手，说不用了，他得回去休息。

“您的追踪机械狗做好了吗？”那维莱特突然问。

“没，改天说。”老头戴上帽子走了。

早晨来时还是斗志昂扬。

现在就成这样了。

——安奈林，是案件的突破口。

那维莱特有了猜想，问重云：“重云，你来之前的助理是谁？”

“珍妮特女士。”

机械人得跟人类搭伴工作。珍妮特女士在工作中，腿部受伤，加上也腻烦成天和机械打交道，索性辞职，另寻了一份更为轻松的收银员工作。那维莱特拿了地址，找过去。

便利店里。

珍妮特女士打扮得光彩照人。

她给顾客结完账单，将褐发撩向耳后，手上的镯子极奢华：“安奈林？啊，我当然知道，我们共事两年多呢。听说丢了，找到了吗？”

“是的，您为什么离开机械屋？”

珍妮特女士一愣。

眼前的年轻人，面容清俊，一身宽松的卫衣，手里拿一根最近流行的大审判官同款权杖。眉眼极年轻，但眸色犀利，眼尾挑起的眼线能挑破一切虚伪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