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

他在哨声响起那一刻就高高地抛起了网球，尽力放空自己，将周围的围观者当成没有生命的木头。

“嘭——”

黄色的小球在他的一击之下爆发出巨大的声响，以雷霆之势奔向了另一片球场。

凯宾原以为立海大只是随随便便派了一个瘦弱矮小的豆芽菜来和自己打，甚至已经做好打败他之后继续挑战之前那两个挡在他面前的二人的准备了，直到他看到对方发出的这球。

那具瘦小的身躯里居然能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

“来的好！”他大喊一声，不避不闪直直地迎了上去。

球拍和球碰撞，发出沉闷的一声。

凯宾感受到球上传来的巨大力量，握紧球拍的左手使劲，肌肉绷起，将球打了回去。

“哈，还不错嘛，再来啊！”

五十岚接触网球的时间不长，可以说除了力量外都处于初学者的阶段，打网球的动作也带着肉眼可见的生涩。

他学习能力一般，没有向九条和一方那样的学习速度，三年级的前辈们也没有给他一股脑儿地将全部知识灌进来的想法，他不是切原，不需要用那种填鸭式教育让他的肌肉记住标准动作。相反，柳觉得他的生涩的技巧正是他这个阶段克敌制胜的一个手段。

正因为对各种别人已经烂熟于心的招式尚不熟练，所以他可以避免被对手轻松预判，从而增加自己获胜的筹码，这是他这个过渡阶段的优势。

而他现在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五十岚仅凭着本能追逐小球，他清楚自己的优势和劣势，一般来说，只要他能成功接住的球都能顺利打回去（如果对手是三年级的前辈们就另当别论了），因此他听从了幸村部长的话，强迫自己屏蔽周遭的声音和画面，仅仅盯着在场中来回跳动的那枚小球。

接到了！

他用力一挥，将球甩了回去。动作是被指导过的标准，但又带着几分他自己的风格。

凯宾乍一接触到这球，身形往后退了两步。

他咬了咬牙，想再用力一点，却还是慢了一拍，球拍被打飞在地。

“15：0，五十岚领先。”

“好耶！好样的五十岚！”二阶堂摇旗呐喊。

五十岚优介拿下一球，稍微松了口气，被二阶堂的声音一吼，又抖了起来。

呜呜，怎么这么多人……

含人量超标了……呼吸不过来了嘤。

刚想夸他一句还不错的柳生：欲夸又止jpg.

“五十岚最大的一个问题不是他接触网球的时间少，而是他恐惧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他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正如柳所言，五十岚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他的力气大，加上他身体素质在这两个月的开发下变好了许多，能做的就是和人拼体力和力气，如果对手速战速决或是找准了他社恐的弱点进行攻击的话就容易出事。

或者像现在这样，对手都没放大招他自己就先乱了阵脚。

“改天让仁王给他造个梦境，让他好好体验一下万众瞩目的感觉。”柳生道。

他咸蛋超人同款的眼镜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柳微微侧头：“你还真是……我倒是很怀疑这是你真实的性格还是雅治传染给你的了。”虽然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恶趣味了。

柳生：“哦？当然是仁王传染给我的吧，毕竟近墨者黑啊。”

柳笑了笑，两人心照不宣。

二人在这边聊天，看上去没有半点担忧的模样。

桑原倒是有些担忧，不过看两个脑袋比他好的人都一脸安之若素的样子，也就没有说什么。和正选们相处了这么久，多少也清楚彼此的底细，柳和柳生两个操盘手都没有动静他就更不用做什么了。他身边的二阶堂和三浦两个人却有些担忧。

除了最开始的几球五十岚表现得还算可以，后续他的短板很快就暴露了个彻底。

除了越来越多聚集在他身上的视线，还有凯宾时不时的言语挑衅，令他感觉如坐针毡。

心一乱人就容易慌，人一慌就容易出现各种各样的失误。

而参加过众多正式比赛经验丰富的凯宾很快就抓住他的弱点开始攻击。

“哈，你就这点本事吗？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被选上的。”

“我还以为被你们的负责人推出来的人能有多厉害呢，果然还是浪费我精力。”

“要我说你还是趁早认输回去睡觉吧！”

五十岚抿着嘴唇，视线不敢往其他地方乱飘。

平日里练习和训练虽然也都是在人堆里，但五十岚习惯性地往边上缩，有了二阶堂这个小太阳一样的小伙伴以后虽然也偶尔被他往人群中央拉，但是别人的目光多数聚集在二阶堂身上，因此对他而言是可以接受的浓度。

这次比赛可不同，几乎整个网球部的人都来了。

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他也只能在一开始告诉自己周围的人全都不存在，但从别的球场过来的部员越来越多，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也逐渐增多，那种如芒刺背的感受将他一寸寸裹了起来，让他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人太多了啊TwT孩子真的承受不住。

加上凯宾的言语攻击，五十岚除了在上课时被老师点名过外都没有这么紧张过，浑身上下都在战栗，从头皮发麻到脚底。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你要是有本事怎么不还手呢？”

“你不敢回答我的话吗？说话呀！”

“你的前辈真是看好你啊，把你推出来当替罪羊，就算比输了也顶多说你一句，半点问题都牵扯不上他们。”

“1：2，凯宾领先。”

“1：3，凯宾领先。”

“1：4，凯宾领先。”

分数在递增，五十岚的压力也在逐步增加。

裁判的声音和分数板上的数字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头顶上空的一道道视线仿佛审问犯人的探照灯一般，照得他寸步难行。

接下来应该先迈哪只脚？我要怎么接球？接不到球怎么办？

好多人，他们都在看我……

他们是不是在嘲笑我？

我好怕啊……幸村部长柳前辈救救我呜呜呜……

我不行的……真的不行……

我代表不了立海大，我想离开了……

“五十岚！想想幸村部长的灭五感！想想你之前是怎么破除的！”场外传来一声声音打断了五十岚的思绪。

他准确地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生如澄火一般耀眼的伙伴。

他看见对方的嘴巴一张一闭着，清晰地听见对方的话语，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加油声在他耳里听起来分外明显。

小小的少年站在铁丝网外，挥舞着双手，脸上没有丝毫对他的失望懊恼，每个字都清晰地钻入了他的耳朵。

对啊，灭五感，他之前突破了灭五感。

幸村部长是个恩威并施的好部长，在他刚回校上课的时候给一年级的他们加油打气，还跟他们说了不少自己的经验，最后还让他们感受了一下灭五感（初阶）。

五十岚是唯一一个突破灭五感的人，在别人眼里失去了视觉听觉是一件相当恐怖的事情，这意味着身体不受控制，大脑对身体的支配力降低，可对超级社恐的五十岚而言，失去了视力和听力反而是一件好事，让他不用受那些火辣辣的视线的影响，也不用听到围观者们的哄闹嬉笑声。

那是一个独属于他的舒适圈。

他的一个天生的直觉系网球手，在这点上他比切原和远山还要直觉一点。

封闭了感官于他而言仅仅在最开始有一阵的不适，度过之后便是一路的畅通无阻，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突破了幸村的灭五感。

就连幸村见到这一幕都有些惊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没想到网球部今年还有这么有意思的一个新生。

那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幸村部长，幸村部长比他想象得还要温柔，也比他想象得还要严厉——他并不觉得这两个词排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因为幸村部长就是这样一个人，不仅和柳前辈一起帮他想了几个摆脱社恐的可行方案，还让他多体验了几次灭五感，帮他记住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