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也是个体力活，他如今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去，说到这里，就从面前的桌子上端起一盏茶水，凑到嘴边浅呷了两口，这才摇着扇子继续下去。

“凝光小姐朝前走了一步，从人群当中站了出来，走到那高大的香炉跟前，双手各自掐了法印，运一团金光在掌心，继而对香炉递去。”

“那香炉当中，这些聚集在了请仙典仪现场的璃月人、以及那些千里迢迢来到璃月，请求岩王帝君赐福保佑的异乡人许下的愿望，现在都已经随着清香在香炉当中湮灭了去。”

“此时啊，凝光小姐就将这些愿望都汇聚进了那一股法力之中。她将双手勾在胸前，引得这一道比整个香炉都要粗的金光朝着高处照了过去。”

“列位，咱们打出生起就是璃月人，绝对都听说过请仙典仪——但是到了咱们这个年代，帝君和仙人都已经不那么经常行走在人世间了，这请仙典仪呢，没去过也是相当寻常的了。”

“但倘若去过一次请仙典仪，就一定会知道，这每一年啊，都是由璃月七星站出来，用法阵引金光上冲云霄，惊动岩王帝君他老人家，从云端仙府中降临凡尘。”

“只是，这一次，凝光大人才刚刚动手，就觉得不对劲起来！”

上了年纪的说书先生将手中的惊堂木朝着桌面上一拍，愣是靠着木头和木头之间的敲击打出了如风雷一般的声响。

“只见那天空当中，原本还是晴空万里，云翳全无的模样，下一秒阴云就从无中生出，黑沉沉的打四面八方的位置涌聚过来，就在这玉京台的正上方，凝聚成云眼似漩涡，遮天盖日，刹时阴蔽了整个璃月港，而其中风雷声隐隐——”

“列位，你们可晓得着云眼为何？！”

“说时迟那时快，天地变色中，一条龙形自空中陨落下来，正正砸在那供桌和香炉之上！”

“玉京台上，一时尘埃扬起，什么都看不见。哪怕是如凝光大人这班的人物，都抬手捂住了眼睛。”

“直到那烟尘散去，在场众人朝着前头看去，就发现刚才那发出了巨大动静的供桌上，竟然躺着一条棕金色的龙，那龙长舌吐出口外，一条长须折断，俨然是已经气绝身亡的模样！”

“哇呀呀——大家小时候肯定都听过父母说故事，再不济呢，也多少见过贴在墙上门上的那种年画剪纸什么的，也都知道——帝君当年还多多在地面上行走，同我们璃月人共度的时候，便多数以半麟半龙的模样出现……”

说书先生的声音当中控制不住地带上了几分悲痛的情绪，甚至鼻音都比平常要厚重了好几分。

说书台边上的那几张桌子上坐着的客人也各自都露出了沉重的表情。

但是这些暂时和乐熙没有了关系。

乐熙一方面是非常确定：岩王帝君摩拉克斯绝对没有真的陨落。

另外一方面呢——真要说起来，这其实才是现在最为占据她心神的那个念头——乐熙被大大地震撼到了。

她心神震动，都忘记了自己刚才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下去。

乐熙：“噗。”

哪怕她反应过来的还算及时，她口中的那些茶水也已经有一半喷在了面前的桌面上头，另外一半则顺着她的下巴，就这样淌到了她的大腿上去。

不是。

刚才那位说书先生说什么来着？

——在说岩王帝君落下来的时候就是一条死龙之前？

为了确保自己听到的是正确的话，她甚至调动了自己的记忆，重新将刚才的那句话在耳边循环播放上了两三遍，最后才终于确认下来：

是的，没错。

刚才那位说书先生的说法是：帝君他老人家总是用半麟半龙的模样出现在璃月人的面前。

乐熙其实在见到摩拉克斯的时候就知道，对方的那张脸绝对不是完全的原装。

——变成人的时候就自然是这副模样是可以确定的，但是在变成人之前，他一定还有其他的模样。

难道说……“龙”其实才是他的真面目不成？

要这么说的话其实也完全合理。

乐熙见过摩拉克斯在“微服私访”的时候下意识给自己弄的那套衣服。

长袍的衣角部分，只要稍稍仔细些去看，就能够在光线角度变化的时候看到不是很明显但却非常细致且漂亮的龙鳞暗纹。

她打算，这次去璃月港的时候，如果能够遇到假死之后的摩拉克斯，她多少得问问对方的原型到底是什么。

倘若是龙的话……倘若是龙的话！

乐熙觉得自己大概就要准备上一点儿摩拉克斯的血，然后用试管装了拜托阿哈帮忙传去仙舟上。

说不定这就是龙裔的某个分支流落的后代呢？

说不定他还和仙舟有点儿什么关系呢？

说起来……仙舟联盟中的那五位龙尊，昆冈君是哪艘仙舟上的来着……她平时都不怎么关注这个，现在还要往记忆当中现搜呢。

一顿饭吃出了点儿隐藏信息——换在游戏当中，那就是能够开启一条支线任务，甚至增加一点儿游戏探索度的开端信息，乐熙觉得这顿饭的饭费相当之值得，因此还专门多留下了两把摩拉在桌上——一把做为给那位热情的小二小姐的小费，另一把就是请那位上了年纪的说书先生多喝上两杯茶的钱了。

给完钱之后，她摸了摸自己口袋里面剩下的摩拉，嘴唇一抿，出门之后还是拒绝了马车行的车夫看到她这个人做异乡人的打扮就迎上来，问她要不要租一辆马车出行方便的建议。

刚才多给了点儿钱，现在手上的这点钱就只够租马车去璃月港了——甚至这么租车了之后，连路上吃饭的钱都成问题。

她倒是不一定真的要吃饭，至少不吃饭是饿不死的。

但是不吃饭饿不死和不吃饭是万万不行的，这两件事难道是彼此矛盾的不成？

乐熙揣着自己干瘪的钱袋子，选择继续步行前往璃月港。

她倒是没有觉得自己先前多抓两把钱的那个行为有多么奢侈浪费，她也没有后悔多给钱。

她只是稍微后悔了一下：自己怎么就没有在龙脊雪山上和白垩分手说再见的时候，从他那边“敲诈”一点儿路费份子钱呢？

大家都是朋友了，给钱应当大方一点。

尤其是她非常清楚阿贝多的身家是可以用“殷实”来形容的。

想来白垩现在做为被阿贝多养着的“兄弟”，每个月的零花钱也不会很少吧！

另一方面，她也做下了决定。

到时候到了璃月港，找到北国银行之后，她绝对要好好从博士的账户里面多支取点儿钱出来充盈自己的钱包。

钱能那么快花光，这绝对不是她的问题。

那么，钱花得那么快是什么问题呢？

——那当然是钱的问题！

钱太少了才会花得慢嘛！

多拿点，多拿点。

出门消费奢侈一点都能底气更足。

乐熙离开明蕴镇之后，没有完全往璃月港的方向走。

她对于海边兴趣不大——大概是因为稻妻本身是海岛，所以沙滩很多，而引发了她的穿越的那棵建木被封印在了鳞渊境之中，而鳞渊境四周都是沙滩。

所以在阅读了艾莉丝女士著作的那本《提瓦特游览指南》之后，她就决定自己要绕着瑶光滩走。

于是就这么一路歪歪斜斜地，乐熙走到了地面变得潮湿、青苔在树荫落下的地方蔓延生长，而马尾这种作物那紫色的穗子开始大批量地摇摇晃晃出现在她的视野范围当中的地方。

当年那淹没了归离原的水泽，如今隐隐退回去了一部分，将曾经被水淹没的平原重新暴露了出来。

但是水泽退去的还没有太久时间，地面上仍然能够看到很多散布的小小湖泊，如同地面上星罗棋布的镜面棋子一样，倒映着一旁七倒八歪、虽然保存得还算不错，但毕竟多了十分荒凉的古城池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