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华美的剪刀瞬间溃散，飘浮着的残余灵子如同夏夜的萤火虫，星星点点，逐步消散在空气中。

梅菲斯托费勒斯洋溢着小丑笑容的脸上凝滞了一下，有些心痛的在空中握了握手掌，似乎是在哀悼自己还没使用就消失的武器：“啊呀，要敌对吗？我可是个和平主义者！”

“啊，那真是不好意思。”

林子墨嘴里说着敷衍的话，手上可一点也不敷衍地瞄准，几乎没有经过一丝思考，对着即将灵子化前往日向创身边的梅菲斯托费勒斯，抬手又是一枪。

“黑百合”人物的固有属性，再结合林子墨本人的生平经历，形成的英灵自带必中技能，且在开启宝具的情况下，有极高概率的即死属性。只可惜现在林子墨的灵力也处于供给不足的阶段，没办法直接开启宝具一枪爆头。

梅菲斯托此刻被令咒限制，第一要务是回归御主身边，可他本人又因为这有趣的事情发展，万般愉快地表示想要留下来。

他原本只是在英灵座带的太过无聊，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在黑暗边缘游走的灵魂，就忍不住回应召唤上去准备帮日向创一把。他喜欢看灵魂堕落的模样，用尽各种花言巧语也想在纯白的画纸上抹上污渍，破坏和平，制造异常，这就是梅菲斯托费勒斯出现的原因，这如他所料，日向创正在向他所向往的道路上前行。

“想玩”和“御主快死了”，两个念头割裂着他的身体与思维，艰难角逐，平分秋色。

先前布置炸弹的行为又耗费了他一部分的魔力，虚弱下来的日向创又无法为他提供充足的魔力，林子墨挑在这个时候出手，虽说是偷袭，但是真真儿是恰到好处到极点的时机。

林子墨：我一个杀阶（Assassin）的英灵，不偷袭，难道还找人正大光明对刚？那岂不是脑子喂了屎？

当然，就算是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偷袭计划如此成功，林子墨不露声色的瞟了眼摔晕在地，被李舜生拎着胳膊偷偷拖到一旁的狛枝凪斗——怕不是沾了狛枝同学的光。

这颗子弹毫无疑问的带着难以匹敌的威力，直直射中英灵即将消退的头颅，打穿灵基。

半灵子化的躯体泛起淡蓝色的波纹，如同一圈圈扩散的湖面，而梅菲斯托费勒斯就是那湖面上生存的倒影霎时间支离破碎。

“滴答、滴答、滴答——”带着惊愕的神情，嘴角扭曲的笑，仿佛能拉到耳根，梅菲斯特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退场，他在最后一刻拿出自己的宝具【浅眠炸弹】，却连使用的机会都没有，一切就像是高-潮迭起的动作大片，在双方对战即将开始精彩决斗时，忽的出现字幕，戛然而止。

他来不及做任何其他的动作，只是瞪大他那双浅紫色的瑰丽眼眸，开心地笑了：

“回应召唤真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有趣啊~太有趣了~多么富有戏剧性的罗曼蒂克般的退场！嘿嘿嘿~可惜没法见证御主那惊人的堕落了呢，啊~美妙的绝望姿态~多么可惜......”

梅菲斯特菲勒斯，消散了。

林子墨实在很难理解这种家伙的心理，不过那也不是他所关注的点。毕竟除了他真正意义在乎的人，他是很少去尝试理解他人的。

校园里的炸-弹，由于是梅菲斯托费勒斯的魔力构成物，在他从这个世界消失的一刹那，瞬间湮灭。

黑百合之吻自手中消失，林子墨不动声色的靠到身边的柱子上，单脚站立，另一只脚交叉，脚尖点在地上，双手抱胸，挑起眉毛望向李舜生。

李舜生发现，这一刻十五岁的林子墨和那个更成熟点的林子墨，居然奇迹般的重合了。

他把狛枝凪斗的上半身靠在墙上，攥着手机，一步步地走近。

英灵刚才的打斗仿佛一场幻梦，此刻，除了满地飘落的树叶，几乎什么都没能留下。

远处隐约传来人们熙熙攘攘的声音，仿佛隔着层纱，朦朦胧胧听得也不大清晰，几只惊走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又飞了回来，胖嘟嘟的身子落在长廊探出的顶檐上，探头探脑地往下望。

长廊内，李舜生走到林子墨面前。

比他低半个头的少年微微仰着头，栗色的细软发丝从他干净白皙的额前滑落，有几根被汗湿的额头粘住，弯曲着服帖的留在原地。林子墨的眼皮懒洋洋地耷拉着，泛白的嘴角噙着笑：“不来夸夸我？”

少年青涩的身形被略显宽松的衬衫包裹，呈现出一股和成年时全然不同的风姿，可是接触的越久，抛去那些表面上伪装的外皮，仔细一品味，却又发现这躯壳包裹的是一样的核。

李舜生没说话，脸上也没见得露出几分快乐的神态，他的目光在林子墨的脸蛋上停了停，一把握住对方的压在胳膊下的手的腕部——

林子墨下意识躲了下，没能把手抽开。

放在另一个人手里的手，掌心白皙，手指细长，单看骨骼和肤色，就能判断出这是双适合生长在富贵人家的大少爷的手，合该去按在黑白键上，或者是端着细腻的骨瓷杯子喝下午茶。

可那手掌偏偏粗糙集了，布着茧子，几道深得仿佛将整个手掌切断的刀痕刻在上面，许是早年的痕迹，早已经微微发白，和生命线爱情线什么的融在一起了。

李舜生的大拇指从这掌心中划过，捻过微微汗湿的纹路，轻飘飘的，一点力气也不用，仿佛是羽毛拂过宁静的湖面，带着股恼人的酥麻感觉，林子墨顿时就别扭了，放在兜里的另一个手紧张地揪住口袋里的布料，还装作若无其事：

“梅菲斯特菲勒斯这个英灵算是解决掉了，可距离迦勒底检验出的特异点形成时间还差一年，我觉得......”

他偷偷换了个脚站，转移了一下重心，尽量忽略李舜生扣在他脉门上的手指，接着说：“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能让我想到的，可能出现在几个月后出现变故的事件，一个是日向创遭受的实验恰好结束，另一个是新生入......喂！你干嘛！”

原本只是像个手相占卜师一样观摩的李舜生，突然默不作声的掏出小刀，趁着林子墨此刻精力不集中，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的手腕，猛地一划！

腥甜的、混合着巨大魔力的血液骤然涌出。

“我cao！”林子墨惊得连脏话都蹦了出来，喉头不受控的吞咽了一下，立马被他止住。他想也没想赶忙上前，打算用没被李舜生握住的另一只手擒住对方，按压住出血口的上方动脉。

可他的背刚离开柱子，才迈开一条腿，那一直萦绕的虚弱感瞬间拖垮他的脚步，他膝盖一软，一个踉跄，向前栽倒过去。

最后，只来得及把那血液飞溅的一只手拉到一旁，整个人都挤进李舜生的怀抱。

李舜生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的看着面前的家伙“投怀送抱”。

“你可以再瞒得久一点，然后让我看着你直接消散回英灵座。”李舜生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抱歉。”林子墨一愣，识时务地立马认错：“我只是习惯了......呃，抱歉......”

温热的手臂穿过腋下，架起林子墨的胳膊，手掌按在两个肩胛骨中间凹陷的部位，扶住站立不稳的林子墨。

李舜生无声的叹了口气，举起那只交握的手——血顺着掌根，沿着指尖，蔓延到林子墨的手上，仿佛一条细细长长的红线，将两个人的手紧紧的束缚在一起。

“喝吧。”他说：“没有人依靠的话，可以试着依靠一下我，毕竟——”

他在林子墨的眼神中看到一瞬间没能隐藏住的无措：

“毕竟，我可是你的御主（Master）啊。”

第45章

不知道是不是狛枝凪斗的幸运体质又一次发挥了作用，他在校医室清醒之后表示自己失去了一小段记忆——

从他遇到梅菲斯托费勒斯到他昏迷的那段记忆。

这倒也省了事，按照通常固有的规则，魔术师与英灵是不能暴露在普通人面前的，更别提是距离“现在”这么近的当下，一下搞不好暴露了什么，惹出更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