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是和奥斯洛很熟的模样。

林子墨的人生目标一直很模糊，并不是孩童那样幼稚的“考过一百分”，或者是更远大点的“长大后成为科学家”，他对“以后”这个词的认知是不确定的，最开始他希望妈妈能过来找他，后来是希望能够不要再训练，再后来见识的多了，便逐渐排斥起死亡，一开始是担忧自己会如同一缕从木屑中升腾起的轻烟，忽的消逝，而后这种心理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不想剥夺其他人的生命。

但世事往往就是不尽如人意，越不想发生的事情就越会发生。

尽管到了如今，他也未曾“真正”夺取过一个人的性命，可他自己心里能够无比清晰地预知到——如果，那天李舜生没有出现，自己没有意外打中靶心，也就不会有接下来的调查，“毕业考试”时投机取巧的取胜方法。那么在那天和红毛决斗的自己，绝对在拼死反抗中杀死对方。

他晃了晃脑袋，把这些无畏的猜想从脑海中删除，不愿意再去深入揣摩一系列影响之后最终导致的后果。

“你还好吗？”坐在后座的约拿正在检查枪械，察觉到身边的新伙伴的摇头动作，用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表达担忧。

“呃，抱歉。”林子墨摸摸后脑勺，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那个......我可以问一下吗？”

蔻蔻从后视镜打量男孩，“可以哦，MOMO。”

“MOMO......”林子墨心里有些无奈，脸上却还依旧挂着害羞的表情，如果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大概就是面对老板为了工资不敢多言的社畜标准心态吧。

他抿抿嘴，像是下定了重大决心，放在膝上的手握紧拳头，说出一句让车内三人都愣住的话。

“我可以负责保护你的安全，我也保证我会尽全力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但是......”

李舜生哑然地望着男孩，他几乎是男孩开口的那一刻就猜出了对方要说出什么，他没法表态，只能将手覆在那只小小的拳头上。

“但是，我不想杀......”

猛然的冲击从后方袭来，紧接着才是轰隆声传入耳朵，汽车被身后爆炸的气浪怼得向前一窜，险些撞在前面皮卡的尾灯上。

蔻蔻的笑脸变戏法般阴沉下来，双手把持住方向盘，动作干脆利落地往旁边一拧——

“滴————”

侧后方开来的车猝不及防地被横插一脚，愤怒地按起喇叭。

“啊，好吵。”蔻蔻侧着头用肩膀把耳机上的通讯键按开，“瓦尔梅，后面什么情况。”

瓦尔梅和勒姆他们坐在后方的车辆上，女人兴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两辆改装车，还有一辆防弹轿车，身份不明，刚才扔炸-弹的那辆车就紧跟在你们身后。”

“蔻蔻，把天窗打开。”约拿用枪柄磕磕椅背。

“不是吧约拿，有没有觉得这个场景很眼熟，当初你和我第一次见面时，好像和这个情况一样呢。”蔻蔻欣慰地表示，现在的约拿都会提前汇报再开枪，果然是成长了呢。

轿车的超大天窗刚露出一条小缝，突然，林子墨感受到袖口被拽动。

他扭过头看，李舜生一脸严肃地盯着左侧车窗外，用只有林子墨能听到的话语警告：“左边那辆车，也是地方的车辆，此刻他和我们的速度相当，贸然打开天窗太过危险了。”

林子墨探过身，凑到李舜生的脸旁，几乎一秒钟就相信了男人的话，他立马开口制止蔻蔻：“海克梅迪亚小姐，请不要再开窗了，我们的左边也是敌人！”

“什么！”蔻蔻惊呼一声，下一秒，如同斗牛般，左侧的那辆车一摆车尾，直接用侧面撞了上来！

“打方向。”林子墨眯了眯眼，“稍微顺时针打五度角，现在！油门踩到一百二以上！”

“什......”蔻蔻下意识地跟随着男孩的话语行动，骤然加速的车辆如惊雷发出一声嗡动，好似一条滑不溜秋的蛇，用极其敏捷的速度从车辆间穿过。

左侧的车在惯性下根本没能停下运动，顺着它的轨迹直接装上了不知何时从右侧包夹上来的另一辆车！

蔻蔻连忙掰过方向盘，防止自己在死里逃生的下一秒就发生交通事故。

“我刚才就想说了。”后方的枪战打得激烈，蔻蔻关上车窗，不管外面沸天震地的响动，悠哉地发出一阵笑声。

林子墨静静的坐着，等待女人问出关于他问什么对数字这么敏感，或者自己刚才要说些什么。

然而蔻蔻·海克梅迪亚，从来都不是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人。

“我之前都给你说过了吧，既然已经在我的队伍里了......”她骤然回头，白如雪的长发在空中好似波浪滑过，她用那双比加州天空还要蓝的眼睛注视着新成员。

“以后，不要再叫我海克梅迪亚小姐了，蔻蔻，记住了吗？叫我蔻蔻，相应的，我也会叫你MOMO的。”

“其实只是你想叫我MOMO而已吧。”林子墨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哈哈哈，你这么说倒也没错啦。”蔻蔻大笑着拍了拍方向盘，车笛随着她的动作，“嘟嘟”地一阵乱叫。

拿着枪的约拿也忍不住在这样的氛围下放松了眉眼，只是枪口还尽职尽责地指着窗外。

林子墨在李舜生的掌心偷偷画了个圈，当然，这个动作在旁人看来，不过是男孩在自己的大腿上做了点小动作而已。

他面带微笑，目视前方，食指在宽大的手掌中滑动——

【我觉得值得赌一赌，就像你说的，我必须选择自己的路，一条不愿意违心的路，为此，我必须寻求庇护，而现在我只能——选择相信她。】

“蔻蔻。”男孩的声音自枪林弹雨中穿越而来，轮胎的摩擦，引擎的轰鸣，令人牙酸的金属碰撞声，在这之中，男孩的声音如同自山涧坠落在青石上的泉水，清晰，悦耳。

“蔻蔻，我们做个约定吧，我保护你，但在这期间，我有权利不杀人。”

身后的还未损毁的其他车辆再一次逼近，林子墨拿出枪，在蔻蔻惊讶地喊着“你什么时候从我身上偷走的”的话语中，将车门拉开，黑洞洞的枪口从门缝钻出。

“砰！”

第88章

光总比声音更快一步。

蔻蔻紧盯着前方的路，以一百二十码的速度在路上行驶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手上略微的一点挪动，都有可能造成车毁人亡的结果。

她的余光在左侧不断闪回的灰色水泥地上徘徊，想竭力避开那辆冲撞的汽车。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在那声枪响过后，黑色的车影消失了。

紧跟着的是一声巨大的爆破声，如同半空中被扎爆的气球，“啪”地将气体释放，变成干瘪的模样。蔻蔻用了0.1秒思考，从后视镜她确认到，那是敌方车辆爆胎的声音。

“搞定了？”她在后视镜里眨眨眼。

男孩刚将手从门缝间收回，带着硝烟的枪口朝向空中，施施然关上了门——力道很小的那种，就像中学门口偶然间坐了同学爸爸车辆的乖学生，带上门的姿态既小心又轻柔。

“是的。”林子墨只用一发就结束了那辆车的使命，他将装着15发子弹的手枪重新放回蔻蔻的衣袋内。

“你认得这个枪吗？”车速依旧没能降下来，飙车的刺激让蔻蔻兴奋了起来，她提高了声调，头也不回地问道。

林子墨愣了下，嘴巴张了又合，求助般地看向李舜生。

没料到对方会不知道，饶是李舜生也讶异片刻，在他的印象中，林子墨一向是懂枪且擅长抢的人，面对这种枪，林子墨就算在黑暗条件下，只要摸上一把，应该就能说出型号，甚至连弹夹里还剩几发子弹都能掂量出来。

小小的手掌还在掌心安静的蜷缩着，李舜生很快就被自己逗笑了——不论如何，用一个人长大之后的情况来要求现在的状态，该说自己是太在乎林子墨了呢？还是对林子墨这家伙太想当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