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抱紧一点。”

“？”要求为什么越来越奇怪！

“不然中途可能会掉下去。”钟离的申请中看不出一丝破绽，简直大公无私到了极致，“或者换我抱你，会更稳妥。”

“还是我抱你吧。”欧莱特耳垂发红，将双臂又收紧了些，钟离的腰劲瘦有力，像一段笔直的树干，胸口虽没有人类的心跳，却温暖厚实，抱起来很有安全感。

“好。”

钟离说完单手揽住他的腰，向上提了提，下一秒欧莱特便感受到一股天旋地转的眩晕感，整个人像根被拔出土的萝卜，飞速向斜上方飞去——

叫不出声，根本叫不出声。肺部在急速的飞越过程中像被攥紧的海绵，吸不进一点空气，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搅乱了一般，在肚子里互相挤压推搡。

就在欧莱特以为自己快要吐出来的时候，眼前突然闪过一阵白光，双脚似乎重新站在了地面上。

可他的两条腿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使不上力气，更要命的是，上下颌本能地紧紧贴合，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东西，窒息感越练越强烈，令原本苍白的面颊和眼尾涨得通红，看上去好不凄惨。

很快，钟离发现了他的异常，急忙扣住他的下巴，用拇指和中指摁紧两侧的颌角上方，强迫欧莱特张开嘴巴。

“呼吸。”

情急之下，他只好伸进两根手指。

“呕...咳、咳咳！！”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欧莱特的肺部终于重新灌满新鲜的空气，舌根处被外力抠挖，又干呕了好一会，直到下巴上都沾满了口水，才勉强恢复正常。

他的胸口依然距离起伏着，但好在呼吸顺畅，脸上的红晕也渐渐淡下来。

欧莱特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注意到钟离沾满水渍的食指和中指，又有脸红的迹象，怎么会搞得这么狼狈！

“我...帮你擦擦。”他伸出另一头胳膊，揪起略长的衣袖，嗫嚅着道歉，“对不起，弄脏了你的手套...”

“...无妨。”

钟离的声音很沉，从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抬起手正反端详片刻，偏头将中指送入牙尖，咬着顶端将皮质手套摘了下来。

之后叼着手套，似是无意般轻飘飘地扫了一眼欧莱特。

“我来收着吧！”欧莱特耳目通红，夺下那只手套，怎么能这样咬，那上面明明还沾着他的...这简直是亵渎神明。

“等回去之后，我帮你洗干净。”他握紧那只手套，踉跄着推开钟离，依靠自己站稳，顾左右而言他，“那个...我们现在去哪里？”

他说完环顾四周，他们又回到了他进入树干前的那个空间。也许是因为阿部祖再次陷入了沉睡，树木的光芒较之前微弱了不少，树木下方的结界已经消失，镇压在底部的骸骨...居然消失了！

“骸骨不见了！”欧莱特震惊，是谁拿走了？他努力回想着，能进到找个空间的人...等等，不会是达达利亚吧？！

“骸骨在我这里。”钟离的回答及时消解了他的不安。

“骸骨在我体内，里面封存着阿部祖友人的最后一缕魂灵，你要将其取出。”

“在你体内？”欧莱特一愣，这要怎么取出？变成蛔虫钻进你肚子里吗？

钟离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轻笑道，“没有你想得那般复杂，但你得先给我一样东西。”

“什么？”

钟离反手露出手背上一路延伸到小臂的神纹，“我需要你的一滴血，滴在这里。”

“诶？”

“施展渡魂之术需要提前建立链接。”钟离解释道，“用你的血、唾液或是别的。在下倒是没什么，但以子爵的性子，想必只能接受血这一种方式吧。”

钟离如此平静地描述这种暧昧的链接方式，令欧莱特张口结舌、瞳孔震颤，他说得没错，的确只有这种方式是欧莱特能做到的。

“好，我知道了。”

欧莱特低头咬破手指，鲜血滴落在黄金色的神纹之上，神纹变得越来越亮，很快将血吸入了沟壑之中。

“站好，别怕。”

钟离后退几步，双臂张开，缓缓升至半空中。

帝君瞳孔中的岩金色越发明亮，躯体之上的神纹也透过布料展露出原本的面目。很快，钟离身上的光芒盛大到欧莱特睁不开眼，他只好将胳膊挡在面前，偏头闭上双眼。

透过薄薄的眼睑，仍能感受到光在不断变强，周遭的温度开始上升，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尔后，一声清亮的龙吟陡然响起，直至光芒褪去，还在耳边不停地回荡。

欧莱特放下手臂，试探着挣开一只眼，登时被眼前的情景震撼到目瞪口呆。

好大...好大的一条龙！！！

这条龙的外形很像是璃月请仙典仪上坠落的那条仙祖法蜕，但体型却比先祖法蜕要大三倍不止，背脊与龙爪之上不满金色的岩元素结晶，双目赤金，鼻翼微微翕动，吐露着炙热的气息。

“...钟、钟离？”欧莱特结结巴巴地开口，他从未见过这么高大威猛的龙，似乎只需呼一口气，就能把自己吹飞。

那条龙一言不发，绕着树干盘旋两圈，最终将巨大的头颅停留在欧莱特上方，缓缓张开嘴巴。

透过尖锐的牙齿，欧莱特看到巨龙的喉间，旋绕着一朵不断闪烁的雷云。

那就是...阿部祖的遗骸？！

巨龙伸出一条长舌，横亘在欧莱特面前，似乎在邀请他进入。

欧莱特半信半疑地顺着龙舌向那团雷云爬去。巨龙的舌头很长，像是一段绵延的山体，粗糙而坚硬；而口腔更像是一座层层叠叠的巨渊，伴随着炽热的呼吸，向欧莱特不断吹来有着苍古味道的风。

整个过程比欧莱特想象中顺利，他很快爬到了舌根处，那团雷云仿佛感知到他一般，也向着他飘来。

本以为会像之前吸收碎片一样简单无痛，没想到在指尖触碰到雷云的瞬间，雷云化为一张巨口，不等欧莱特反抗，便将他瞬间吞噬。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疼痛，便失去了意识。

恍惚间，他感到灵魂被分割成几瓣，漂浮在空中，从不同的方向注视着自己的身体在海面浮沉。

他穿着一件类似神社祭祀的衣服，双目紧闭，面无血色，天空乌云密布，海面之下雷光隐动。

天地间充斥着第一王座无情的罚则：“你的魂灵将被粉碎，你将永无回到提瓦特的一天，这是我对你的诅咒，也是你背叛人类应受的惩罚。”

视线一转，眼前出现了一只仙灵，正带着他无拘无束地穿梭在山林之中。

温柔的女声在他耳边环绕：“别害怕，你不会被忘记。我们会和降临者一起传唱你的故事，这将是我们缔结的果实，也会成就最初的契约。”

最后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在海洋深处如蛇一般盘卧着的龙，她体型修长、有着暗紫色的鳞片，背脊上生长着闪电形状的披毛，尾鳍处闪烁着明亮的电火花，淡紫色的竖瞳静静地注视着他。

“很抱歉连累了你，我的朋友。”阿部祖虚弱地呼唤着，“我会用最后的力量封存你的魂灵，直到海面上升、神明垂泪，我们会再次相逢，并以另一种方式，共同迎来重生。”

重生。

欧莱特在心头默念着这两个字，眼前的雷元素龙逐渐消失，可身处深海之中的感觉却越来越真实。

鼻腔和喉咙里充斥着咸味的海水，口胸很闷，喘不上气，想咳嗽却又咳不出来。

好难受...感觉快要窒息了...

他拼命挥舞着双手想抓住些什么，却只能任凭海水从指缝中流走，又挣扎了一会，肺部的氧气以及残存的求生欲也所剩无几。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的下沉，仿佛一块被海底吸附的磁铁，毫无反抗之力。

欧莱特想睁开眼睛，看看自己即将葬身于何处，却困倦到连一条缝都撑不开。

隐隐的绝望感占据了他最后一丝意识，就这样了吗...明明还没有开始，为什么会就这样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