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古典浪漫(111)

作者:有人说 阅读记录

“所以,”她听到仁王问,“这样就算,在交往了?”

她抬起头,“那不然呢?在学校门口拉条横幅,上书‘祝贺早川仁王喜结良缘’?”

“好像也不是不行。”仁王说,“可乐挺好喝的,再点一杯吧?”

她踹了他一脚。

“今天是白色情人节。”她拿蘸了酱的薯条,和他一起画画。千言万语梗在心头,反而无话可说,行动也变得幼稚,餐盘垫纸的两个名字外面,被他们画了一个超大的爱心。早川犹觉得不够,还要在“仁王雅治”后面加上“笨蛋”。

笨蛋出声提醒:“昨天。”

她不理会他的打岔:“一个月之前,情人节的时候,我送你巧克力,你问我想要什么回礼,还说想要什么都可以,就算没有也给我变个出来,你记得吗?”

他眼睛一转,很明显想要毁约:“我记得啊。可是白色情人节已经过了。要不等明年吧?”

早川摇摇头,瞥他一眼:“不等了。”

仁王做出一个慌张的表情:“怎么,刚交往就要和我分手?”

“不是,”她没忍住,又踹了他一脚,“想什么呢!”

她心底那个狂妄大胆的念头已经实现了。没有人会给她答案,她自己给了自己答案。我想要你,早川望着仁王一直笑一直笑、怎么都压不住的嘴角,再次跟着笑起来,我想要你,而你现在是我的了。

*

他们坐最早那班地铁回民宿。清晨五点,天还没亮,路两侧的灯柱低垂着眼,一点点黄晕的光,烘托出一片安静平和的夜。恰是一天最平静的时候,冲绳不再像冲绳,倒像是神奈川。

深冬时节他们常常这样上学。仁王晨练,她自习,推开家门走出去,四野昏垂,仁王站在路灯下面等她。有次走到一半下了雨,两人合撑她包里那把伞。风把灰云吹裂开一块,露出月光,影影绰绰照着未被雪覆盖的路面,静静的,灰亮的,平坦的,坚固的。单人伞是那么小,小到她一抬手就要碰到他,最后忍无可忍,警告他下次出门之前如果不看天气预报就不要出门,要是再借她的伞,中午就得请她吃饭。仁王满口答应,过了会儿,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突然问她,你是不是害羞了?

谁害羞啊!早川当时就想把他从伞下推出去。

此刻仁王走在她旁边,轻声说:“这么走着,总感觉马上就要去学校晨练了。”

“我刚才也这么觉得,”早川感叹,“这就是默契吧。”

其实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上学了。整整两个月,她都是一个人走的。出门的时候,偶尔会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对门阳台上一闪而过。她心中纳罕,怎么会有人大清早收衣服,春寒料峭的,穿到身上不冷吗?然而只是想想,不会问。

他们也很久没有这样密切的交流了。她有本事不坐他身边,就有本事不找他。即使点开对话框,也能强迫自己退出去。寥寥无几的聊天记录中,他问她数学作业是什么,她拍了照片发给他,他又问她第二天是不是要交费,她心中无语,想的是你没有手还是没有眼睛,不能去班级群看看通知吗,回的是没错,七万五千円,修学旅行的费用。

那是走平衡木般的体验:希望和他说话,又不敢和他多说。想要他懂,又不想要他太懂。言多必失;懂得太多,那么拼命遮掩的草率、莽撞、心机和犹豫,便也一览无余。

她百般小心,维持着自以为合适的距离。然而每一次都是这样,U-17三周不见,接起电话便说了晚安,东京回来躲了他半个月,最后却在同一张茶几边上经历了停电。

躲不开,也不想躲开。头脑疯狂预警,身体却诚实地靠近。

……就像现在。

地铁还没有来,站台空无一人。早川把目光从眼前一小块地砖上移开,四处转转,最后挪到仁王身上。她总觉得哪里不对,看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

“喂,”她抬起胳膊碰了他一下,“你要不要和我牵手?”

“哇,”他嘴巴张成了“O”型,“现在怎么这么客气?居然还问我同不同意?刚才怎么不问?”

早川的手瞬间收了回去:“爱牵不牵!”

“牵的牵的——”仁王很识相地把手伸出来,拉住了她的。

“你是幼儿园小朋友吗!搁这儿手拉手做游戏呢?”早川恨铁不成钢,反手抓住他,改为十指相扣,然后举到面前,“这样!这样好吗!”

“好的好的,学会了。”仁王看她面色稍缓,偏又哪壶不开提哪壶,“所以刚才亲我的时候,怎么不问我同不同意?你这样放别人身上就是骚扰了哦。”

早川翻白眼:“那放你身上呢?”

“放我身上是求之不得。有些人总算开窍了,可喜可贺。”他没脸没皮地笑,笑完,把她的手拉到嘴角,亲了一下。

于是早川心情大好,连是谁主动的事情都懒得与他计较。列车还没有来,轨道深处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她弯下腰,手笼成喇叭状,冲着列车过来的方向大喊:“喂——”

声音拖得极长,撞击四壁,敲出阵阵回音,最后又落回她身上。无数个“喂”里夹杂着仁王的问题:“这么高兴?”

她没有回头:“你不高兴吗?”

问出这句话时她不免有些怅然,怅然之上又加了一分沾沾自喜。或许她爱他比他爱她更多一点;或许他永远也不会明白,她是经历了多少纠结反复,才最终决定迈出最后一步。石头剪刀布的诀窍只有一个,千万不要想太多;只是有些人一开始就不曾想,而有些人,要想过千万种可能性,才愿意拿出早就藏在身后的石头。

她是后一种人。她只能做后一种人。

早川心道,或许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他,在游戏分出胜负之前,自己都在想些什么。那复杂的猜测,我预判、你预判我的预判、我预判你对我的预判的预判……全都咽下去,压实了,沉沉栽种在心底。

正这样想着,她忽然感觉到他的手从后面搭上来,轻轻搂住了她。仁王把下巴搁在她肩头,像个小孩子那样,轻声说:

“我也很高兴。真的。”

*

乘车的时候,困意再度泛上来。早川头靠着仁王肩膀,哈欠接连不断,闭着眼睛和他聊天。还没说上几句话,就感觉他挪了挪身子,整个人往下沉了沉。她喜出望外,发现如此一来,自己靠得更舒服了。

“话说……”他清了清嗓子,仿佛要发表什么讲话,谁料脱口而出的竟是,“你昨晚是不是故意靠我肩膀上的?”

“啊?”

发现早川一脸茫然,他又开始得瑟:“还装傻。上一秒还脑袋撞墙,下一秒就靠上来了。我没大喊有人吃我豆腐,都算给你面子。”

早川无语:“谢谢你给我面子,虽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懒得与他争辩,往他身上贴了贴,胳膊从后腰绕过去,拉起他搭在身侧的手。针脚细密的T恤布料底下,是仁王的身体,脊柱处的一小块皮肤微微下凹,如同一个掉下去就爬不出来的陷阱。她秉承吃亏一定要讨回来的理念,恶狠狠地捏了一把他的腰,然后就感觉他整个人显而易见的绷紧了。

早川恍然大悟:“我还说呢,昨晚我不小心靠到你肩膀上的时候,你是不是紧张了?还问我困不困,你这找话题的水平有点差劲啊——”

仁王被她扳回一局,遂咬牙道:“主要是怕你按捺不住,对我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她被此人的不要脸震撼,当即把手伸进他的T恤下摆,决定“不可挽回”一下。还没顺着他的腰摸上去,就看到列车员从隔壁车厢走过来,于是干咳一声,只好作罢。仁王说,动手动脚,真是有伤风化。

她们漫无边际地聊天。从班上同学的文理分科意向,说到出门好几天,不知道雪糕在家好不好。言语之间流淌着许多以后要一起做的事,似乎庸俗的情侣总是如此:今天下了大巴之后一起回家,一起去蹭校门口奶茶店的白情活动,即使分了班,以后还要一起吃饭,明年下雪的时候,要一起去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打雪仗。早川说,今年都没有一起玩雪。仁王叹气,是啊,不知道是谁假装认真,难得下雪,还要在教室里复习化学实验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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