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古典浪漫(220)

作者:有人说 阅读记录

“我在想,”她微笑,“如果不问这些,我们会不会比现在快乐一点?”

*

天气预报说,西太平洋副热带高压北移,笼罩神奈川。夏日热得像蒸笼。她不想在家里呆太久,担心母亲发现自己的异常,便坚持去学校自习。漫长的假期,校园里只剩下备战全国比赛的运动社团。路过初等部,看见网球场上站满了人,有个披外套的男生走到队伍前面,说了句,不能夺取胜利的比赛是毫无价值的。

现在的小孩子,早川心想,就会耍帅。

她通常在学生会办公室里熬过整个炎热的白天,直到晚上才出门透气。有时特意去操场上跑步,因为实在没有食欲,只能依靠跑步到达身体的极限,然后绕到后巷吃一碗夜宵,再回家睡觉。偶尔在校园里碰到荒木,便招呼他一起跑。

荒木听说她的作息,表示,你怎么跟猫头鹰一样。

为什么是猫头鹰?她问。

“因为密涅瓦的猫头鹰只在黄昏时起飞。”

她笑得差点摔跤,反应过来,真想踩他一脚。他问她最近心情怎么样。她耸耸肩,不就这样呗。与他分享之前地铁上那一幕,说当时主席看她的眼神,好像白天撞鬼。

“他大概想问我是不是压力太大,疯了。”她加快速度,一口气冲过田径队画下的终点线,“不过,保持快乐真的好难啊。我觉得我现在能维持这种长期平缓的低落,就已经很不错了。”

“长期平缓的低落?”他三两步跟上来。

“就是没有很开心,也没有很不开心,没有很积极,也不至于完全提不起劲,没有很想吃饭,也不会彻底绝食。”她顿了一下,自嘲,“其实是一个生产力特别高的状态,情绪不会影响脑子,因为根本没有情绪。非要说的话,就像期末复习的时候,任务太多,你很容易就把外部信息屏蔽了。”

她也想过荒木会说什么。安慰人是很难的,颠来倒去,无非几种,转移话题,强行开导,最真诚最有分寸的,也不过是一句“虽然我没有类似遭遇,但也能理解你的心情”。然而荒木却说,那就不要快乐了。

“平稳的低落也可以啊,自己能够接受就好。”白色的跑道线自脚底延展,夏日浅色温暖的天空下,他分外认真地注视着她,“人不是非得快乐的。”

“那完蛋了,前年元旦去庙里写绘马的时候,我还祝福妹妹,希望她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开心呢。”

“古希腊哲人不是说了吗,人生最幸福的事情有两件,要么是从未出生,要么是立刻死去。”

“所以他是古希腊哲人。”她佯装严肃,“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可我到今天还是没法完全看开。虽然已经努力安慰自己,不是什么事情都有结果,人不是非得快乐,不是非得和谁比较。但我还是只能短暂地看开一下,然后继续看不开。”

“没关系,”他说,“看开一下也够了。很多人一辈子都看不开。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还要求自己吧?”

她点点头,好像被安慰到了,又好像那安慰完全没有起效。晚上八点半,连运动社团的人都散了。操场四周的灯一盏一盏灭掉,黑暗笼罩下来之前,她抓紧机会,看了一眼他的脸。仿佛感觉到她的目光,他基于本能,朝她善意地一笑。

她不知道荒木是否还记得这个瞬间。因为后来的故事太简单,不知觉便走入了俗套:年轻女孩大多心软,很容易被男性的无措打动,尤其那无措并非真的懦弱,而是一种恻隐与珍惜;更尤其,他们是如此相像,抓住他,就像抓住另一个时空的自己。与其说她真的喜欢上了他,不如说,她只是需要一块浮木,渡过备考前夕漫长的秋冬。就像在冰帝的暑期活动上讨论《包法利夫人》,女主角借助“爱”的幻觉,躲避真实生活的创痛。

然而无论后来有多少尴尬,只要想起那时的他,总是会心头一阵暖。在被意义与结果困扰,努力挣脱又不得挣脱的时刻,真的有过那么一个人,曾经以简单的言语,给予她朦胧又确切的力量。那暖意是小小的一角,因为很快,火焰便熄灭了。大水涨上了船舷。再也不会有他这样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国二的幸村君没想到场边路人眼中的他只是在耍帅(

姐姐的故事写起来好费神,下章估计可以结束了,回到早川仁王部分-w-

荒木的视角几乎覆盖了两人相处的所有重要内容,所以姐姐的故事还是以她自己为主。感情线只是点缀,更何况直到最后她都不太愿意承认这是纯粹的感情。一直很想写一下姐姐眼里的宣传部,除了高光时刻之外还有自我置疑和茫然失措的阴影。最开始做社团,是为了“留下什么”,后来终于不再追问意义,更加坦然,更加轻松。万事都有波峰波谷,她对宣传部的担忧最后成为了真的。可能写得并不好,但反正是尽力了(理直气壮

周四的更新先请假一次,最近太忙了orz

第114章 [114]旧日来信

早川明羽退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大概是猛然起身,血压不足,脑袋还嗡嗡地响。先前点的饮料已经凉了,可可粉沉到杯底,眼前一片牛奶白。她端起来喝了一口,说不清是什么味道,可可的甜,甜到齁嗓子,混着舌尖的苦,苦得口腔火辣辣的痛。想说话,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仁王在她边上一并坐下:“还看吗?”

他手里的笔记本,已经翻过去三分之二,还有三分之一,用第三人称,写着姐姐的故事。早川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想起自己原本还踌躇着什么时候告诉他、如何告诉他,现在都不需要了。她真应该感谢姐姐。

“为什么不看?”她把下巴放在杯子边缘,盯着他。

他拿手腕抵着半边脸,微微歪着头看她:“看了可能会后悔。”

她感觉这个动作有贩卖色相之嫌,便拿小册子拍了拍他的脑袋。他一挣,在半空中把她的手腕抓住了。

早川动弹不得,只好反过手来挠他的掌心,仁王又抓她的手指,打打闹闹,差点碰翻了装着冷掉可可的杯子。

“这个事情和小时候看鬼片一样,”她叹了口气,“看了一定会后悔,不看也一定会后悔。”

“我以为你会说,”他微微笑着,“这个事情就和跟我交往一样,交往了一定会后悔,不交往也一定会后悔。

“知道就好。”

“那现在后悔吗?”

现在?早川看着他,他也看着早川。书店的门就在不远处,一扇开启,一扇关闭。店员在柜台后面摸鱼,金鱼在缸里游来游去。她知道自己是可以走的,合上笔记本,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姐姐笔下的故事像是断裂的刀片,锋芒刺破微微泛黄的纸面,从外部切割着她的身体。

“现在不后悔。”她说,然后重新翻开了桌上的笔记本。

*

早上扎头发的时候发生了奇怪的事。发圈“啪”的崩断了。清脆的一声,清脆得就像十四岁那年,早川明理用被玻璃划伤的手给妹妹扎头发,因为用力过猛,手筋突然崩断一样。也是“啪”的一声,早有征兆的,同时无端的断裂。

她愣了一会儿。翻箱倒柜寻找皮筋,未果,眼看着来不及了,只好给崩断的发圈打上结,随手扎好头发。一路匆匆忙忙,跳上去学校的公交,踮起脚来够拉环,又是“啪”的一声,头发再次散了。

她当即跳下公交车,到路边理发店剪头发。清早,理发店还没有开门,她站在门口喝光了一瓶牛奶,沿着后巷一路往下走,到海边,看见一个拖着轮胎跑圈的学生。乱糟糟的头发像海带,经过她身边,问她几点钟。

“九点了。”她睁着眼睛说瞎话。

海带爆发出一阵“啊啊啊”的尖叫,拖着轮胎跑了。跑到一半,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她:“你不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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