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古典浪漫(70)

作者:有人说 阅读记录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医院每天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换句话说,我还有大把有些泛滥的同理心。我走到她边上,问她还好吗。她没有回答,楼道上下通风,她只穿了一条针织衫,底下搭配短裙,胳膊环着腿,看起来就很冷。于是我说,要不要帮她拿条外套。”

早川的手指在幸村掌中僵住。她瞪大眼睛看着他,嘴唇像寿喜烧底下炉子的火苗那样颤抖着。

幸村恍若不觉,继续说下去:“我回病房拿了条大衣,自己也穿了一条。走回她旁边,把衣披到她肩上。我说不介意的话,可以陪你坐一会儿。她半天没动,好久才往边上挪了挪,轻声说谢谢。我们没有聊天,我坐下来,心里想的也全是自己的事情。”

“回想起来,我当时的做法也不见得有多体贴。我没在神经内科见过她,她应该是从别的科室过来的。特意避开人,挑了这个楼道,却还是被我打扰。那段时间我成天呆在医院,做了很多体检也没法确定病因。自己上网查资料,急性神经根炎、运动神经元病、渐冻综合征……初期都对得上,越查越害怕。家里人告诉我没问题,同学问起来也要装着不在意。那天在楼道里,因此彼此不认识,反而获得了悲伤和恐惧的权利……准确来说,是共同的悲伤与恐惧,正因为有人陪着,才不至于一沉到底。后来我倒是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衣服叠好了放在我身边。”

“我们只说了几句话。她问我怎么回事,我说,自己好像生了很棘手的病。她沉默了一下,告诉我——”

早川屏住了呼吸:“‘只要活下去,就会有转机。’……是很俗套的安慰。”

“披外套也是很俗套的安慰。”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但是对当时的我来说,它很重要。”

他看着她。她觉得他的看中应该有类似爱的东西存在,又或者,那东西本身超越了爱。他的目光如同某种急切的怂恿,看得她坐立难安,看得她意欲无限靠近他,看得她甚至心生愧疚,差点就告诉他一切。

可她没有。她管住了自己,她垂下眼睛,结束了这场本就不该发生的交心。

“人死不能复生,但命运可以复制。姐姐已经不在了,我百身莫赎,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考上立海,然后成为第二个她。所以我说,同样是胜利,对我而言,却有天差地别的意义。”

“如果幸村觉得我们很像,那其实是你误会了。和你相似的……是我的姐姐,从来都不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是该夸仁王还是夸幸村了,你们俩都好厉害。

我觉得他们都是很有分寸感的人。仁王的分寸感在于个人意识鲜明,他自己就是欺诈师,所以不会刨根问底寻找真相,在谎言和回避中也能过得很自在;幸村的分寸感则在于,他虽然有绵里藏针的侵略性,但是最终抵达真相时,却会表现出相当的认真、庄重和尊重。

如果说早川曾经被他的眼睛拖入海中,被迫认可他所认可的准则,那么现在她已经能说出“和你相似的不是我”了。虽然她没有全部坦白……但这部分的真相对他们而言也相当重要了。

虽然幸村和早川在说很严肃的事情,但是我要说:牵手了!!!仁王雅治你快来看啊!!!多么,多么命中注定的爱情!(大声)

仁王:谢邀。

——周日请假,论文写不完了QwQ不过这之后应该就可以维持稳定更新了!——

第41章 [41]愧疚

商店街集市人声鼎沸。早川站在金鱼池旁边望着幸村,他正和切原比赛捞金鱼。纸网薄如蝉翼,一穿即破。幸村动作轻柔,静静等待金鱼游入网中,趁它翻身时迅速捞起,嘴上还不忘指点切原,记得把握鱼的呼吸。

切原坐在板凳上小声嘟囔:“什么把握呼吸……又不是要和鱼打比赛。”

“只有三条,赤也你不行哦。”丸井蹲在一边,“动作太大了,看起来就像在河边捞三文鱼的熊——啊,果然,网破了。”

比赛的结果毫无悬念:切原最终以三比五输给幸村,并且承诺开学后请大家喝饮料。早川推说我和柚木就不用了,目光撞上幸村手中的塑料袋,红白相间的金鱼在狭小空间里缓慢游动,频频转身。一抬头,幸村正微笑注视着她。她躲闪不及,慌忙中回以同样的笑容。

早川花了很久才接受这个事实:原来早在自己入学立海之前,早在那个一切都历历在目的冬天,他们就已经见过。

他说那个楼道给了自己悲伤与恐惧的权利,又因为有人陪着,才不至于一沉到底。对她来说,那条外套也是如此。呢子大衣披在肩上,压住了她即将飘散到半空的心。

可是他何必告诉她呢?倘若之后的相见相识也出于缘分,此前的巧合才显得美不胜收。他借给她的那本《生命不可承受之轻》里,男主角托马斯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何选择,他说“Einmal ist keinmal”,这句德国谚语的意思是,只发生过一次的事情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当时被这句话触动,捏着书页在桌前坐了好久。虽然知道上下文说的是“如果属于我们的生命只有一次,我们也可以说根本没有生命”;但思绪却不可避免地拐回自己……所有的阅读都是误读。正因为医院中的巧合如此真诚,此后刻意的接近才显得格外讽刺。

原本一切都很简单。她读过大把言情小说,对追男孩子的花招一清二楚。纵使幸村段位再高,也不过是把《情书》换成新浪潮电影,把《恋》换成勃拉姆斯第四交响乐,闯入他的生活,告诉他我比谁都了解你,也比谁都更有可能了解你。

好的故事要怎样写?早川不是不明白。无论破镜重圆,还是恋爱合约,最动人之处在于时间开始前的伏线:越过山丘,才发现我们在起点处早已见过,过程的苦,这个瞬间全都酿成甘甜。同样要紧的是,这翻山越岭的旅程,完全出自真心。

而她不是。她满足第一项,却不满足第二项。她那么笃定地要攻略幸村,胸有成竹,杀气腾腾。却从来没有把他视为一个普通人。

因此这迟来的真相,如同翻炒过头的冰糖,尝到嘴里反觉苦涩。早川难免心生愧疚,这个被她视作攻略对象的人是真诚的,他们的相遇也曾是真诚的。只发生过一次的事情相当于从未发生。这份真诚原本可能成为爱情的原点,却在此刻刺痛了她。

而同样刺痛她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她们在金鱼摊外面分别。切原请求幸村和他打一场,开启新年的训练时光。丸井感叹这么认真学长压力很大,顺手拉上胡狼一同观战。柚木挽着柳生胳膊,说两人要一起吃饭,下午再去看电影。早川脚底打滑,在结冰的路上艰难维持平衡,说没问题,那我自己回去。

“急什么,小心摔了。”有人轻轻扶了她一把,“我也要回家,一起?”

早川惊魂未定,转头对上他的目光,又滑了一跤。

“……”仁王拽着她胳膊没敢松手,“你今天怎么回事,急着给人拜年?”

“是啊,急着给您拜年。”她叹了口气,借力站稳,“老人家,不打算给我发红包吗?”

神社离家不远,他们步行回去。早川从包里摸出耳机,打开音乐播放器开始听歌,暗自祈祷仁王不要没话找话。走到上次那个路口,他的手伸过来,摘下她左边的耳塞。

早川哎了一声,心想这人真是一点也不懂礼貌:“干嘛?”

他眼底光移影动,叫人想起祈愿前用来净手的流水。早川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毫无反应,正欲抢回耳机,手指这才一动,就听他说:“你在躲我。”

仁王雅治侧身靠过来,熟悉的洗衣粉气息一瞬间包围了她。他声音低沉,说出口的话足以让她僵在原地:“方便问问为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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