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学升职的错误方式(119)

作者:断笳 阅读记录

今紫的脖颈吊在房梁上。

今枝拉开障子门,视网膜里先倒映雪白的足袋,再是一双背向自己的青白的手。

在那一瞬间,有什么虚幻的东西在今枝的眼球里坍塌又聚拢。那双眼睛发了狠似地紧缩,仅一秒,却又变回了无惧无怖的空茫样子。

她抬了抬目光,又看见今紫漆黑的头发落在胸前,里面掩藏着她惨白美丽的脸。

她去外边找来一把钝刀,回来将倒落在地的梨花木椅扶正,站在上边,踮起脚去够挂着头颅的尼龙绳。

“今枝,今枝,你在吗?”蜷川康介文弱的声音从门外边传来。

今枝要用一只手拽着那根乱晃的绳子,她双手抬起,将今紫的垂落的头颅温柔地拥入臂弯。

黑色的钝刃在粗绳上割磨,尼龙纤维一根一根崩裂,红艳的碎末溅进凸状的眼球里。

她的鼻尖几乎要贴着今紫的额头,口齿里逸散出的气息淌在那张死去的脸上。

“今枝?”

门内传来一下一下的凶狠割砍声,蜷川康介听着,脊骨窜起寒意。他那时跪坐在门外,有两道长影子扭曲拉长变宽,一块刀的影子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

门内活动的两条长影子笼住蜷川康介的身体,他随着刀影慢慢地抬头,看到了血红天花板的边缘。

蜷川康介的手指碰到障子门,颤抖着将它向两边推开。今紫的身体恰好轻飘飘地落下,在榻榻米上滚了几圈。

那枚血红的尼龙绳重重地打在地面上。

今枝站在高处,一双素白的手垂落,手里攥着一把漆黑的钝刀。

她雪白的颈一晃,笼在光尘里的脸转过来。

“什么事?”

第84章

长进

蜷川康介死死咬着嘴唇,焦躁地在大厅里走来走去。

蜷川龙华拖着血红的晚礼服裙摆从楼梯上跑下来,红底高跟鞋不间断地敲在实木地板上,发出极富节奏的回响。

她边往下跑边为自己带耳环,那蓝色的宝石在她指尖跃动迷幻的微光。她扶着耳坠,慵懒的目光不经意一扫,扫过了凝固在红砖壁炉旁的蜷川康介。

仅看了一眼,她便移开目光,快步走到锃亮的等身镜前。

头顶是镶嵌进墙壁的鹿角灯,灯的筋脉野性地支离在空中,垂降下晦暗的光尘。

“听说你使唤了阿檀?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蜷川龙华利落地扶正颈间项链,背身左左右右地观察自己的状态。她往上提了提裙摆,勉强分出一点心思补上了后面那句话,“怎么魂不守舍的。”

“阿姊。”蜷川康介终于抬起头,快步往龙华那边走了几步,那张茫然无措的脸便渐渐浮现在镜子里,错乱地掉进珠光镜光的迷幻平面上。

他唯恐蜷川龙华耐心告罄,用尽全身力气让那句话从喉咙里吐出来:“我用了你给我的……杀手的联系方式。”

蜷川龙华的白皙的手臂在半空中停了一下,旋即漫不经心地拂过自己头发,“杀人放火?”

蜷川康介咬死了嘴唇,重重地一点头。

“嗯?”蜷川龙华的所有动作真切地停住了,她挑眉侧身,一双蕴着精明眸光的上挑眼睨着蜷川康介,“做得不错嘛。”

这一句夸奖之后便再无下文。蜷川龙华转身去拿沙发上的披肩,路过弟弟时随手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

“还算有点长进。”

这句话好像有什么魔力,蜷川康介的脸色忽地变化,他身体机械地动了一下,手指发颤,一双惊惶的眼睛抬起,目光摇晃,不知道该落在何处。

——还算有点长进。两位女性的脸庞迭化在一处,这句恐怖的话从“她”的嘴唇上轻飘飘滴落,让蜷川康介陷入此生无法摆脱的梦魇。

蜷川龙华没工夫多看一眼弟弟的状态,她赶着去重要的晚宴。那尾血的裙摆快要消失在桐木大门时,蜷川龙华突然扣着门把手回身嘱咐:“记得把不在场证明补上,不清楚的流程的话,可以去问问阿檀。”

那扇厚重的雕花大门轰然阖上,蜷川康介呆立在晦暗的光尘里,了无生气,像是被钉死在这座大堂的装饰品一座。

警察问:“9月7日,你在什么地方?”

蜷川康介说:“在蜷川氏名下的一家画廊里。”

警察凝神细看蜷川康介的表情,失望地发现他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慌张害怕的样子,声带发紧,始终如一地颤抖着说话。

他们确实找到了画廊监控,这也是让警方觉得无力的地方——一个月过去,犯罪的物证几乎消失不见,脱罪的证据倒是清清楚楚地摆在眼前。

若逼问他为何魂不守舍战战兢兢,也只能得到一句“是我一时冲动使今紫丧命,我很愧疚,也很后悔,我不该去梢风屋。”

针对蜷川康介的问讯结束,一分钟后,蜷川龙华走了进来。

蜷川龙华身上自带那种处惊不变的气势,问讯警察的目光随着她移动,从大门到对面的椅子——蜷川龙华坐下,肩背笔直,双手松弛地放在膝盖上。

如果不是怕失了庄重,警察怀疑她会交握双手支在桌子上,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谈判架势。

看着她那张散发着高亢攻击感的脸,审讯警察内心有点痛苦:他非常不喜欢和这种棘手的商界名流对话。

警察面色不变,沉声问:“蜷川小姐,9月5日,你在什么地方?”

蜷川龙华面色淡淡,“9月5日,我去了关西,在花见小路的一家茶屋里,邀约了一位叫做今枝的艺伎小姐为我表演。”

“为什么要去那里?”

听到这个问题,她短暂地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8月底,康介在梢风屋搞出了一场闹剧,我警告过他不许再去梢风屋,不用再管竹内真嗣的事情。结果在9月4日,他趁我外出,背着我乘车去了关西。”

蜷川龙华的话音顿了一下,斟酌着措辞,“警官,他几乎不会违逆我的命令。当时什么都没有发生,今紫小姐没有死亡,一切都在风平浪静地继续运转。他不可能为了一个轻飘飘的道歉,作出一件令自己痛苦的决定。”

蜷川龙华的讲述透露着明显的利益取舍思维,她认为:违背命令会让蜷川康介痛苦,而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道歉是无用的。两相权衡之下,蜷川康介在理智上不该去梢风屋。

“我觉得很奇怪,而晚上盘问他时,他话里话外都不离一位叫做‘今枝’的小姐。所以我怀疑,他钦慕梢风屋里的另一位艺伎。所以9月5日,我暗地里拜访了今枝小姐。“

监控室内,盯着屏幕的矢川明轻哂一声。

虽然不知道蜷川龙华有没有在撒谎,但听她这话,矢川明内心居然有点同情蜷川康介——蜷川龙华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独|裁者。

警察翻了一页笔录,“9月5日,你在花见小路的一家茶屋和今枝同处了两个多小时,你们做了什么?为什么不在梢风屋会面,要选在另一家茶屋?”

在场的任何一人都能猜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都能猜道蜷川龙华将要说些什么。

果然,蜷川龙华吐出了因果关系最强、最令人信服的说辞:“茶屋的一间和室内,我欣赏了今枝小姐的表演。不选择在梢风屋会面,是因为我怕康介冒冒失失闯进来,发现我追踪他的形迹。”

“因果关系很令人信服,但逻辑是错误的。”矢川明看着浮现在屏幕上的、蜷川龙华那张艳丽的脸,轻声说:“她这样的姐姐,会在意弟弟的想法么?”

晚上十一点,宫纪抱着活页夹,一只手犹犹豫豫地抬起来几次,最后不情不愿地敲在门板上。

降谷零打开门,看到宫纪有点戒备地站在门口,抬着眼睛看向自己。

他认真地说:“不要露出这种小猫一样的表情。”

宫纪挤开降谷零,冷着脸朝屋内走去。

降谷零关好门跟在她后边。他穿着白色衬衫,戴着一只腕表,身上有一点烟味和香水味,很淡,若有若无地粘浮在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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