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学升职的错误方式(178)

作者:断笳 阅读记录

柔化的淡蓝色光晕扫过空间里外的两方人。

一方在交谈,一方在解读。宫纪听不见,便毫不掩饰地读着那几个人的唇语。

朗姆和赫雷斯的目光短暂地交汇,下一秒,他朝宫纪那边看了一眼,对兰萨德说:“将她带回去吧。”

听到这句话的宫纪眼角眉梢都下垂,她告别了两个客人,拖着失落的长影子走到门口,等着兰萨德接走她。

兰萨德牵起宫纪的手腕,带着她消失在了东面走廊尽头。

朗姆思考着在公共空间踱步,确认宫纪完全离开他们的视听范围后,他突然转身,问:“0号的记忆有可能恢复吗?”

“当然可以,治病救人,我们是专业的。”

赫雷斯迅速做出保证,又含混补充道:“不过,对于0号,我们的治疗手段不可能会那么暴力,至少目前,我不能保障你们能在短时间短时间内拿到想要的情报。”

“我需要一个期限。”朗姆抬眼。

“好吧,半个月后,你再来看一看她吧。”赫雷斯无奈地叹气。

这里的通风系统总是不停歇地运转,无处不在的轻微嗡鸣声成为第一实验室浑然天成的组成部分。

23:30,即半个小时后,宫纪将进行一次皮肤切片检查。

她非常配合,顺走了兰萨德的照相机后,便将检查的事随口应了下来。

“我很喜欢0号现在的状态。”赫雷斯站在门外,面容慈祥而眼神温和,“她非常听话,从不反抗。”

“执行部的人总想把她变成一个喜欢挣扎的警察,琴酒还惦记着那份卧底名单。”兰萨德面色不虞,“俱乐部的运营情况不太好,那群老不死的会员想知道你们的新项目进展到了哪一步,为了威胁组织甚至不惜暴露俱乐部场地……朗姆正在一边应付警察,一边物色俱乐部的新选址。”

“你要离开多久?”赫雷斯愣了一瞬,“可惜,你们之间的关系快要进展到能互相交托信任的地步了。”

“起码在半个月内,我都没有时间再来一趟第一实验室。”兰萨德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故意支开我……”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兰萨德。”赫雷斯的语气温吞缓慢:“她是我们最珍贵的样本,我会保证她的安全。”

“只是……”

“只是什么?”兰萨德侧眼看他。

赫雷斯犹豫了半晌,最终轻轻叹息一声。

他的侧脸阴郁而沉默,老化的眼皮下,那双精明的眼睛动了动。

“你看到那个提议用吐真剂的人了吗?朗姆总是孜孜不倦地往我这里塞人。”他说:“我希望能够保持科研项目的纯粹性和目标一致性,十几年来,我一直试图维持第一实验室和投资者之间的关系平衡。”

“最近,他变本加厉……第一实验室内,有很多不受我控制的眼线。”

那个差点被宫纪拿真空采血管穿刺眼球的年轻人端着手术托盘,小跑着跟在一个研究员的身后。

他一直低着头,目光追随着研究员雪白的衣摆。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研究员突然停了下来。

他猛地一剎脚步,金属托盘撞到了前面那人的后腰,里面的器具哗啦啦地响动。

年轻研究员手忙脚乱地捂紧手术器具。

在他前面,走路大步流星的是位女性。这位女性是受人尊敬的、得到代号的研究员。薄赛珂约莫四十岁,长着一张线条平钝的脸。枯灰的头发一丝不茍地盘起来,低颧骨和窄额头显得天生哀相,极其细长的眉毛和嘴角俱往下压,五官组成一副不怒自威的凌厉样子。

除此之外,她眼睛有神,夺人心魄。撞了人的年轻研究员被瞪一眼,将头放得更低。

在这个研究所内,任何一个研究员都有可能成为他的导师。在被满研究所的人使唤而忙上忙下的时候,他不幸被薄赛珂看入了眼,被抓来做不知名的苦力活。

薄赛珂资历老,脾气怪,有洁癖,情绪不稳定——此时此刻,他只希望自己能早早完成工作,被用完就扔。

佐藤博士交代的数学模型还没有完成,赫雷斯导师的生物系统模拟实验还需要有人记录数据,松阪女士的论文要在明早前完成校对……他将自己的工作默数一遍,突然发现身边安安静静,听不见半点声音。

他抬起头,发现薄赛珂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目光阴沉地盯着病房内的人。

低头做事太久,年轻研究员终于能挺直腰板观察四周。他顺着薄赛珂的目光望去,不禁眼前一黑。

差点被戳瞎眼睛的惨痛经历在脑子里回溯,好不容易被装回去的关节开始隐隐作痛。

宫纪恰巧在这个时候发现了站在门口参观的人,对他投来了礼貌性的一瞥。

年轻研究员当即就想捧着手术托盘逃跑。

在宫纪看过来的一瞬间,薄赛珂厌恶地皱了皱眉。随即,她冷着一张脸敲入密码,大门轰然推开,薄赛珂不耐烦地走了进去。

“接到通知了吗?我要为你做皮肤切片检查。”

宫纪正在拆解手中的照相机。照相机外壳被徒手卸了下来,在她手底下,螺丝圈勾着机械部件,技术纸弯弯绕绕地散落一床。

面对来者不善的薄赛珂,宫纪动作顿了一下后,直接将这些乱七八糟的零件扫到垃圾桶里,抬起一双含着薄怒的眼睛:

“谁让你不打招呼就进来的?”

宫纪的神情不知道触动了薄赛珂的哪根神经,这个对宫纪怀有不知缘由恨意的研究员咬紧了牙关,额角因为愤怒浮现细细青筋。

气氛一触即燃,年轻研究员恨不得把自己镶在门里。

他左顾右盼,微微后退半步。谁知下一秒薄赛珂尖利的声音奔突而来,他的手肘猛然一抖,托盘里的工具又簌簌乱晃起来。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薄赛珂佝偻着背往前几步,颤抖的手指指着宫纪,“你不过就是一个任人宰割的……”

她的话音卡在嗓子里——宫纪猛然向前倾身,那双如同无机质玻璃的眼球倒映着面容狰狞的女人。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宫纪歪头盯着面前的女人,低声重复着这句话,“这是什么东亚式权威的无聊发言?”

看着那双一眨不眨的眼睛,薄赛珂僵立在地,喉咙滚动着,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你也认识我吗?”宫纪背着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为什么要一边害怕我,一边把我当小孩管教?”

听到“小孩”这个词汇时,薄赛珂睁大了眼睛,那双蕴着灵光的眼球在眼眶里颤动。

宫纪越来越看不懂她的生存环境了,她不再管那个仿佛陷入梦魇的女人,转身把堆满了相机尸体的垃圾桶往床下踢了踢。

“不是说要用机器进行皮肤组织切片吗?为什么派了两个人过来?”宫纪的目光扫过薄赛珂,落在年轻研究员身上。

“你会做这个小手术吗?”宫纪问。

年轻研究员左顾右盼无果,又朝自己身后看去。

“别看了,就是你。”看到门口的少年颤巍巍地拿手指指向自己,宫纪不耐烦地皱眉:“你们一看就是私自接管了这个任务。快一点,半个小时后,赫雷斯要来验收工作,你想被他责罚吗?”

薄赛珂被关在门外,年轻研究员消过毒,拿起麻醉针。

宫纪抵触性地躲了一下。

“局、局部麻醉。”

“不需要,只是切除一小片皮肤组织而已。”宫纪在里屋手术室的病床上躺了下来,“我绝对不会乱动。”

不仅不乱动,宫纪甚至能和他闲聊。

年轻研究员打开手术灯,听到宫纪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愣了一下,有些闪躲地低垂着眼睛,攥紧了手中的小针刀。

自从发现自己身上有很多伤疤后,宫纪便开始有意识地试探自己的疼痛承受阈限。

小针刀割破了自己的皮肤,宫纪需要努力感受,才能体会到落刀处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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