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学升职的错误方式(85)

作者:断笳 阅读记录

后来,他又怀着微不可察的绝望试图作出弥补。他那么迫切地想要保护宫纪,甚至可以狠心到把她推搡出自己的世界之外。

最终,在洪流倾覆而来的瞬间,降谷零还是将自己的危难、希望以及未来,分作一半给她,压在了她的肩头。

降谷零心想:我都做了什么呢。

——我想看着她被光明和荣耀簇拥,想看她拥有自由、希望与爱,为此我固执地将她放在被保护者的位置,固执地隐瞒一切组织的信息,切断她与自己并肩而行的念想。

但我还是把她推了出去,让她在未知的黑暗中踽踽独行,让她独身承担高野秀树不明不白的死亡、波本的欺骗和兼行真的背叛。

降谷零低眉敛目,忍受着心脏的阵痛。

万家灯火虚化在灰黑透明的玻璃上,又映射在灰蓝色的眼球中。降谷零以那双痛苦的眼睛,看着美丽明亮的人迹如橙红色的游鱼溯洄。

宫纪逆着鱼群走来,失魂落魄,是一个孤单苍白的剪影。

风见裕也疏散了人群,找出了炸弹,公众的利益得以保全,却唯独没有看到库拉索的身影。

兼行真逃到了东京边界,被公安逮捕,又在押送回警视厅的途中被组织劫走。

宫纪缓慢地走回来路,寂静地穿过欢笑热闹的街道,与无数个幸福微笑的人擦身而过。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降谷零。

这栋公寓里有一间小小的蜂窝完全属于她,而她踏入整座蜂巢,茫然地四下看一眼,恍恍地看了一眼绿色的“安全通道”标识,向楼梯间走去。

降谷零从楼梯间跑出来,微微喘着气,像是急于碰见她。

头顶白炽灯里的钨丝在缓缓燃烧,他站在晕黄的灯光下,半扣着楼梯间的门,金发流淌光辉。

绿色的安全通道标识被他挡在身后,楼梯是青灰色的,冷硬的阶梯线条挤挨于降谷零身边。他扣着半扇门,似是只让宫纪走他身后狭窄的单向通道。

而宫纪尚不知道如何面对降谷零,就被他堵住了前路。

她的手指无助地攥紧,铅灰色的眼睛里闪蕴着朦胧流动的水雾。

他们隔着一米的距离。降谷零浅淡地笑一下,轻轻问:“小纪,可以拥抱吗?”

宫纪不想在这里拥抱,她想要说话,想要告诉降谷零——她一个人接不住命运的戏弄。

却只能惶然地看着他,一滴眼泪将落未落,连张口都做不到。

降谷零悲伤的蓝眼睛凝望着她,锲而不舍地问:“那,我可以到你身边,然后拥抱你吗?”

宫纪难过地蹙起眉,茫然的苦痛让她失声。

降谷零靠近,俯身倾抱一具单薄湿冷的身体,手臂越过腰背,温柔地扣上肩胛。他拥抱宫纪,如同把她搂进了整个人生。

那扇楼梯间的弹簧门轰然关上,绿色的“安全通道”消失在宫纪的眼睛里,而她被降谷零拥入了窄小的扇形光幕。

宫纪感受到降谷零温暖的体温,听到降谷零失序的心跳。拥抱她的人是鲜活的,体温和心跳在热烈地爱着她,在熨帖她湿冷的身体。

她在降谷零近在耳边的呼吸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宫纪的耳廓蹭着柔软的金发,无措地眨动一下眼睫。

“安室透?”

“嗯。”

宫纪的手指颤动一下,慢慢拢上安室透的肩背。

“降谷……零?”

“我在。”

降谷零阖上眼睛,眷恋地用侧脸贴近乌黑潮湿的长发。

这一刻,宫纪确认她的爱与信念将不会背离,她的爱与信念将会完整地归属于于一处。可是另一种恍惚的提心吊胆同时击中了她,心脏酸涩,眼眶也湿润,她近乎急切地要对降谷零说:

“我一个人……”

我一个人无法接住命运的戏弄。

“不会一个人的。”

降谷零颤抖的话音坚定地打断了她:“不会一个人的。”

宫纪听到降谷零在自己耳边的絮语,她的眼睫缓慢地煽动,一滴泪就从眼睛里落下。

“会有机会的。”

“会有未来的。”

宫纪曾对黑田兵卫说:“你不能把降谷零交给可笑的命运。”

降谷零对宫纪说:“命运会对我们网开一面。”

——那今晚要怎么办呢?

不要焦虑。降谷零阖着眼睛,在宫纪耳边呼吸——你要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

宫纪跳入灰蓝色的海中,衣服上又是轻柔的海盐味;降谷零烧毁自己的痕迹,身上又是炙人的烟火气。

如同宿命重现,那一日在走廊,烟火弥散在降谷零的房屋,他站在屋前以沉默拒绝了宫纪的邀请,而她裙裾里轻如羽毛的海盐气息落在心脏,在那里烫出一小块伤疤。

潮湿的海盐味,与炙人的烟火气绞缠在一起,错过的一切终究回到了他们身边。

——“必有人重写爱情。”

【1】“必有人重写爱情”一句,出自北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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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定位

宫治质问她:“你昨晚是不是一整晚没有回家?”

昨晚的东京不太平,闪烁着红蓝|灯的警车从警视厅出发,分别涌向不同方向的不同街道。宫治从电视新闻里知道了高架桥上汽车相撞发生爆炸的事情,他开着电视,在沙发上待到两三点,最终在导播员温柔的声音中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腰酸背痛,身上被披上了宫纪心爱的毯子。

周日七点半,阳光溢满房间。宫治睁开眼睛,转头看见宫纪支着下巴坐在餐桌上发呆。

“工作很忙,我四点才回到家。”

宫纪恹恹地回头,眼睛无精打采地半垂着,“你醒了?可以做早餐吗?好饿。”

宫治气恼地掀开毯子直奔厨房,路过宫纪时狠狠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宫纪像是灵魂含量急剧减少,懒得反抗,顶着被揉乱的头发坐在桌前等待食物。

宫治一边煎蛋一边想着宫纪的状态。

好怪。

宫纪向来表现得像个铁人,遇到需要花大力气破解的难题时可以做到好几天不眠不休。她的世界狭小,只要没人截停她通往目标的道路,她就能保持住一个稳定的状态。

据宫治二十几年的观察,宫纪生活在这种单核支撑的世界里,维持稳定其实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她向来做得很好,代价是一些“常见”的精神病症。

她的世界承载力有限,不会允许过多人进入,她对不相干的人或事也分外漠然,以至于小时候一度表现得像是患上了什么自闭症。

单核世界的弊端是没有退路,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行走。长此以往她又患上了焦虑症——这个世界过于复杂,超脱她掌控的事情数不胜数,她的焦虑也像是没有尽头。

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同理心缺失、强迫症、偏执狂之类大大小小的毛病。她向来对自己格外狠心,强行矫正自己去适应这个世界,让自己起码能够达到通过各类心理测评的状态。

所以说,无精打采的小纪才是难见的——她的神经不再那么紧绷,获得了短暂的松弛,像是找到了可以承托她的岛。

宫治把煎蛋翻了个面,疑惑地想着:这就是入职警视厅的好处吗?正义居然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宫纪接过餐盘,毫不犹豫地喝一口她讨厌的牛奶,又用抹刀把色拉酱狠狠刮在吐司上。

一股奇怪的干劲看得宫治更加疑惑,一不注意往煎蛋上洒多了黑胡椒。

银叉碾过汁水四溢的草莓,又翻卷起一叶生菜。宫纪咬牙切齿地想着——谁都别想从我手里抢走降谷零的命。

“我建议你今天补觉。”

宫治喝一口牛奶,觑着妹妹苍白的脸色。

“我不需要睡觉。”宫纪翻了一页手机信息,“不是说好今天要去水族馆吗?双轮式摩天轮、海豚表演,还有仅限周末的烟火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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