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怎能不恨。

杌謉对魔神的所为是天性使然。魈呢，魈为何能如此残忍，纵然没有旧日记忆。

钟离虚弱地喘息。

杌謉洞悉了他的愤恨，白骨手划过钟离的眼尾，指尖狰狞闪利光：“就是这样，恨吧，恨也是很美妙的滋味，我喜欢……我会纵容他，让他把你彻底掏空！”

次日。

魈果然又来了。

汇报完任务，魈再一次明确地要求赏赐：“我想要他的神力。”

以往魈从不提要求，杌謉轻哼：“越来越无礼了。”

杌謉和魈是师徒。

杌謉指使魈去做一些下三滥的事，大部分都跟魔神相关，便于杌謉以后下手。魈完成得很好，作为回报，杌謉指导他的战力，让他的天赋得到最极限提升。

微妙的师徒关系维系了五年。

显然，在汲取过钟离的神力后，战力提升如此迅疾，魈的心思也受到冲击。

杌謉瞥了一眼钟离：“去吧，来得容易的神力确实上|瘾。”

魈转向钟离。

魈只为汲神力而来，取完就走，多一秒停留都没有，魈的冷血比杌謉更让钟离寒心。

钟离压制着愤怒，麻木地不再看魈。

听到那脚步，本能闭眼。

这一天。

钟离从痛苦中醒来，眼前是魈。

“我现在很强了。”魈说。

「滚。」

“但是还不够，远远不够。”魈凝视钟离，金瞳泛出光亮，“不想一次次受苦，就一次给我最强神力。”

「给我滚开。」钟离心寒。

自己千里迢迢跑回来找他，就是被这样折磨吗，魈这个混蛋太混蛋了。魈仿佛感受到钟离的愤怒，退后一步审视钟离：“给我神力，我带你走。”

「魈……」

像冰雪破川，钟离难以置信，魈要带他离开这个地狱。魈，难道记起了一切，难道已有足够战力看破杌謉设下的虚妄屏障？

钟离欣喜地拥住魈：「带我走……」

下一秒，两只手贯胸。

快到甚至没有感受到钝痛，钟离低头，魈的手和那只白骨手都离开了。魈得到了他想要的神力，后退一步。而一旁的杌謉，得到了想要的美味，肩膀颤抖着发笑。

“魈，干得不错。”杌謉的喉头一动，吞噬入肚，“欣喜后绝望，真是顶级的美味啊。”

这两个混蛋！

巨大悲恸与极度愤怒的驱使下，钟离的情绪爆发，金色烈焰从洞穿的胸口爆发。魈反应极快，瞬时出手，掠过钟离胸口。而杌謉等的就是这一刻，浑身刺青铁链瞬间化成真形，攫获了那一脉金色石焰。

这是钟离的一脉神识。

杌謉如获至宝。

魈还未从防备的状态下松懈：“师尊，徒弟先行告辞。”

“去吧。”

杌謉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神识，只想一个人赏玩吞噬，草率地打发走了魈。魈攥紧武器，风轮两立一瞬离开，他也迫不及待，想证实自己的猜想。

一次，两次，三次。

杌謉从钟离的身上取走了三次神识，每次都有魈的助力。

魈激发钟离的愤怒，情绪爆发，催动了神识。杌謉趁此良机，使用秘法攫获神识，然后吞食。正因魈有这种作用，杌謉也一次次纵容魈的作为。

第四次。

魈来了。

如果说跟前几次有什么不同，那便是魈更强大了，更冷漠。钟离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当某一天，自己爆发，与这个世界签订留下的契约，所有神力释放之际，魈，不要在眼前……」否则一定控制不住。

「钟离。」

是错觉吗，魈念了自己的名字。

「将你的神力赐予我。」

不是错觉。

「我会带你离开。」

欺骗了我这么多次，我会信你吗？

钟离的心口撕裂着痛苦，即使如此，钟离克制着摧毁一切的情绪，抵制着来自这世界的邀请。

“这次，一定会带你离开……”魈低语，抬起双眸，眸光骤然温柔。眉心的水滴红印泛出光亮，这颗红印是钟离亲手点成，为他剥离老夜叉的神识，让他恢复清澈。

是否可以相信？

魈伸手按在钟离心口，指节修长，手生青雾：“钟离，我想要……”

一瞬骤然催动神力。

侵入伤口。

同一瞬钟离突然爆发神识。

夜叉强大的战力，以不可抗拒的力量侵入；钟离的神识，从内在爆发——两股力量轰轰烈烈，猝然相撞，将杌謉筑就的无形牢狱撞出一道裂隙。如洪水破堤，恣意汪洋，冲破禁锢。

魔神之力重归掌心。

钟离化出魔神之形飞出牢狱，一记金色烈焰轰下，毁天灭地。

“钟离。”

“在攫取第一缕神识时才记起你，抱歉。”

“不是故意伤害你。”

魈轻声述说，想拥住钟离。钟离本能地后退一步，力量归来，只是听到魈的声音会忍不住想闭上眼睛，仿佛下一秒是无边的痛苦。

“你现在离开吗？”

“不！”钟离开口，“我要让那个家伙粉身碎骨！”

第87章

璃月10

说着「要让杌謉粉身碎骨」，摇晃着，站立不稳。钟离太虚弱，别说报仇，就怕杌謉这会儿追上来都无力抵挡，得先找个地方休息。

幻境流霞间？

不，那里固然是疗愈的极佳地方。

但还不清楚杌謉的实力，释放幻境可能会被偷袭。钟离得在现实里，找一个能安心休息的地方。

魈也有麻烦。

魈的身上还有傀儡丝，是杌謉用于控制他的。钟离现在没神力帮他祛除。好在魈的战力强了，暂时能掩藏行踪，不被杌謉察觉。

拖一时算一时吧。

没找到合适地方。

两人暂时在无妄坡附近歇下。

无妄坡的深处，总是雾气蒙蒙，邪秽瘴气笼下来。钟离的伤，很怕这种瘴气，杌謉估计也想不到钟离会躲在这个不利于养伤的地方。

有游魂出没，嗅到魔神气息都跑没了踪影。

钟离坐在地上背靠青竹，半放空心思，听见声音，倏然又炸起毛。

“是我。”是魈。

“嗯。”

魈带来了炼心丹药，据说疗愈效果很好，放在钟离的手心。

“……”钟离摇头。

不需要，之前就说过很多次，人间丹药对他没用。魈不愿放弃，被拒绝了，连续好几天搜罗各种罕见的东西带给他。今天也不知跟什么怪物打架，一身血，脸上也是血，钟离也没力气劝他别徒劳。

“什么能有用？”魈忽然问。

“什么能对你有用，你告诉我呀！”魈忽然破音，鼻音很重，“我一定可以弄到，你什么都不要，你让我怎么办！”

几乎哭出声来，魈转身跑开。

钟离愣了，很难过。

钟离已不那么生魈的气了，跟魈疏远，只因心里发怵。在伤愈合前，这种发怵估计好不了。也不是故意拒绝魈，这些东西是很珍稀，可真的没用。

过了一会儿，魈还没回来。

钟离不安，知道魈性格有点别扭，别又钻牛角尖了。他起身，四周走了走，一般魈会在不远的地方。没找见魈，无处不在的伤被瘴气浸得疼起来。

“魈——”钟离小声地喊。

好几天没说话。

声音沙哑。

魈这个名字也好久没叫了，喊出来，轻轻的。

钟离没动用神力，担心招来杌謉的注意。钟离小小声喊着魈，扶过一根又一根青竹，没见人影。他不知道，魈就在不远的一根青竹后边，听他叫名字，一遍又一遍，眼睛通红。

下过雨的坡，湿漉漉的，有些滑。

魈不会掉山崖下吧。

以前的话，钟离是绝不会担心夜叉掉哪里的。但是，现在的两人都努力克制神力与战力，隐匿气息，像普通人类一样，就难说了。掉山崖还其次，更怕魈固执，又去找什么稀世古兽给钟离疗伤，自己弄一身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