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热情甚至已经到了特梅姆不得不出面安抚的地步。

被簇拥的感觉过分让人膨胀，特梅姆一时有些飘飘然，摊开双臂，扮演好了一个出彩的、他们想要的市长形象，坚定地保证自己一定不辱使命，完成市民们的期愿。

在一片又一片‘枪支禁售’的口号浪潮中，特梅姆昂首挺胸地重返了办公室。

她表示自己一定会采取行动。

但是在那之前

先发个推特。

字正打了一半，敏锐地听见了靠近的脚步声，特梅姆卡着门被敲响的瞬间，熟练地将手机一扣，摆出了一副努力办公的模样：“请进。”

是上午带着她找办公室的那个小秘书。

作为唯二有过交流的人物，特梅姆对这个小秘书还是有些印象的，主要是他尴尬地带着她找了两圈办公室的经历也很难忽视。

据他解释说，他也才来市政府上班没多久，市长办公室的位置有些绕，平时很少过来。

按照午休前的安排，对方抱着一沓子和禁枪相关的文件和议案走了进来，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其中夹杂不少和外面那些市民们的同款好感。

“哦？禁枪议案吗，辛苦你了。”

特梅姆对于努力工作的年轻人一向很友好，她接过文件，看似认真地从头阅读，实际上并没有走进大脑，主要目的是和他搭话：“对了，怎么称呼？”

“迪克·格雷森。”

迪——

迪...

迪...？

顶着这个名字，在市政府这种最低也要搞学历歧视的地方，还是新来的小职员。

他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和嘲笑吧。

这个年纪出来工作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有这样的积极进取心是多么让人赞叹！

她是个成熟的大人，哪怕是个靠诈骗谋生的大人，但再怎么也不能给年轻人带来不良影响，得照顾好对方的心灵。

还好他不姓普西。

“格雷森先生，辛苦你了。”

迪克还没被这么郑重地称呼过，一时有些别扭：“直接叫我迪克就好。”

不，她叫不出来。

这让特梅姆沉默了半晌，用看文件来掩盖住如何接话的沉思。

翻了个页，特梅姆装作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关键的内容，伸手捂起嘴，努力控制情绪不要外露，以免因此伤害到无辜少年的心灵。

成年人，做个好榜样啊成年人。

而她皱起的眉头落在迪克的眼里，就变成了对这份文件的深思熟虑和难办，导致他有稍许的试探和忐忑，也没冒然打断。

过了有好一阵，他才听见特梅姆说了什么。

“呃，您问我的小名...吗？”

迪克开始摸不着头脑了，但特梅姆抬起了头，终于稳定好了面部表情，温和地与他对视：“多谢你把这么重要的文件拿给我，在我看来，我们现在再怎么也算得上是朋友了。”

“不，我们是有共同目标、并为此奋斗的同志。而且看着你，就不免让我想到我家里的...弟弟们，”特梅姆尝试给家里那几个无赖住户名分，继续解释，“这样喊名字太生分了，还是说是我有些突兀了？”

喊不出，真的喊不出。

一旦脑子里有了设定，这个大名就真的喊不出。

对不起，成熟的大人不知不觉就被社会带上了黄色的眼镜，导致看什么都是黄的了。

但似乎有哪个点触动了迪克，让他一瞬间找到了共鸣，投来的视线微动，变得更加友好亲近了：“您，您也有弟弟吗？”

都是一群找不到工作、成天在家里烦她的无业游民。

特梅姆咳了一声：“虽然都是我领养回去的弟弟们，但是——”

“理查德。”

听到这里，迪克不再迟疑，主动说出了自己的另一个昵称，面对这个好像靠谱姐姐的新市长，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您可以叫我理查德。”

对领养的弟弟们还那么在乎、甚至会在职场上因此格外照顾和弟弟相似手下的人

这不可能是坏蛋。

他愿将其称之为

弟门。

“好的，理查德，真是麻烦你了。”

顺势接受彼此间距离急速拉进的现状，特梅姆打量了迪克几眼，越看这孩子越觉得顺眼，连带着眼神都带上了和蔼和赞许。

多好的孩子啊，看着好像才刚上大学的年纪。

这个年纪就有出来找工作上班的觉悟，看着是如此地热爱生活和工作，根本就不需要家里人提着耳朵催促甚至还摆出一张臭脸继续窝里蹲。

如果她家那群 ‘弟弟’也都能是这个样子，她做梦都要哭着感谢上帝的恩赐。

唉，别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从新任市长眼中感受到了少见的关怀和赞赏，迪克伸手抵着嘴，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对，就是这种感觉，这才是理想中长辈该有的姿态，布鲁斯能不能学着点。

她人真好。

两人在对视中各怀想法的一笑，气氛竟然奇怪地变得和睦友好起来了。

不过迪克还没忘自己此行目的，他的目光在特梅姆手里的议案上稍作停留，然后瞥见再旁边一点的6个公文箱。

堆起来的公文箱颇有压迫感，给人一种忙碌、根本看不完的感觉。

这个算得上是伯纳德的习惯性操作了。

基本上每一个新上任的市长，都会在当天从伯纳德手里领取到不同数量的公文箱，并被要求[在正式行政之前，为了纵观全局、更好的上手，请您将这些全部过目]。

有的是4箱，有的是5箱。

6箱还是头一次遇见。

但那6箱公文好像压根就没被打开过，甚至都没有被打开的意思，就那么随手地堆在了一边。

迪克欲言又止：“您那几箱公文是...？”

特梅姆点点头，停顿了片刻：“那些公文啊...”

虽说伯纳德确实是有嘱咐过全部看完，但是这得看到什么时候去，就算是看完了也肯定知识进不去脑子啊。

再说了摆弄社交账号也是很需要投入时间的好吗。

但是不能这样和热爱工作的年轻人说。

年轻人才是城市、甚至是国家的未来。

特梅姆自信一笑，语气确凿：“那些公文加起来，都远没有你给我拿来的这个议案一半重要，不是吗？”

在抛出去一个反问的同时，既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又给了迪克努力工作的鼓励。

这才是合格成年人该有的模样。

“您，您怎么知道的，”迪克大为惊异，又把她在自己心里的评价提高了几个档次，攥紧了手，是真心地开了口，“这份议案的通过可能确实困难重重...但希望您在看完后认真考虑，做决定。”

“那是当然了。”

6箱子的公文，实际上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都是伯纳德拿出来浪费和拖延市长时间的小障碍，看了就和没看没有任何区别。

她竟然发现了，竟然看透了对方的技巧，竟然对市政府内部运行如此熟稔。

如果是这个市长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帮到他和布鲁斯。

“那您继续办公，我去忙其他的工作了，有需要请随时呼唤我，”想到这里，迪克更加有了信心，在退出办公室之前还不忘给出期许，“我会默默关注您的！”

他和布鲁斯都会默默关注市长是如何施政的！

前方困难重重，但蝙蝠侠、罗宾和戈登警长将会成为支持她的一股力量。

在门后回味了片刻刚刚的交流，捂住胸口，新任市长的形象不知不觉地披上了一层滤镜，落在迪克的回忆里就已经和其真实的本人没什么关系了。

如果禁枪议案能够被批准通过，这将是多么大的魄力。

这份议案从被迫起草开始就争议不断，其中牵扯到的人物及相关后果都格外严峻，要不是之前有任市长铁了心要搞，市议会根本就不会写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