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分守己当昏君(164)
但柔福是个实用主义者,哪怕她这个掌政帝姬被人骂‘无信约’也无所谓。
完颜宗弼她不放!
然而,就见姜离又摇头。
“方才你跟我说起的李纲老相公的做法,给了我很大的灵感。
成年人不做选择,什么都要!
“失约的不会是你。”姜离道:“如果这次操作好了,咱们里子面子都有了不说,还能让你在登基路上名正言顺更进一步。”
姜离把她的全盘计划,从头到尾跟柔福说了一遍。
柔福越听眼睛越亮。
姜离最后搁下笔的时候道:“只是这件事,李纲老相公至关重要……”
她话音还未落,柔福就道:“之前我就想让李老相公来见真正的‘官家’,姐姐总不肯。”
姜离:主要是原来在她心中,李老相公是那种包公脸+海刚峰性子,特别大道直行刚正不阿的那种。她有点苦恼于跟太过严肃正直的人相处。
但如今看来,李老相公完全是可以一起商量坑人的老狐狸嘛。
至于外表的方正——就当他是只方脸藏狐!
正事要紧,还是开诚布公地相见直言比较方便:毕竟,这回不再是她和柔福两个人就能唱下来的双簧。
将是一场热闹的群像戏。
柔福原本当即就要去请李纲,都走了两步又转回身来:“差点忘记了:昨日收到小岳统制最新的奏疏,他已然到了衡渡漕运码头,我就令信兵去回让他就在那等着即可。咱们最晚明日也就到了。”
“那就明天,把人都请齐,姐姐把计划再完整说一遍。”
也省了今日告诉李纲相公、易安居士、梁将军,明日还要再说一遍给也有戏份的小岳统领。
姜离点头:“嗯,正好大家群策群力,把这个计划补的再完善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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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晌午。
秋阳将运河映照的金光粼粼。
漕运码头上的岳云远远就看到了御船的影子。于是他举起了望远镜,想要早一点看到姜官家。
不过,官家没看到,倒是看到甲板上栓了一排至少八头皮毛油光锃亮的驴。
岳云:?
姜官家养这么多驴干什么……啊,是要给他做驴肉火烧吃吗!
毕竟姜官家提过,她之前久居幽州(北京),对河北的各种小吃很熟,曾经就大赞保定和河间的驴肉火烧,听起来真的很美味。
在岳云把甲板上的驴用目光装盘的过程中,御船缓缓停靠近码头。
“官家!”
岳云上船见了姜离,有很多想说的话。
然而就在他开口前,就见姜官家已经熟练推过来一盘鸡肉卷,笑道:“先吃点东西歇歇,有话以后再说——很快,李老相公就要过来了。”
岳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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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船停靠码头,李纲原本想下去走走活动下筋骨。
然而出门就遇到了黄彦节,说是帝姬有请。
单独被帝姬召见也是常事,于是李纲提脚就走,完全不能预料到自己要面对什么样的冲击。
甚至在听帝姬说起:“我要带李老相公去见‘大秋鹤’。”的时候,李纲也只随口应了一句:“嗯?那只鹤也跟着咱们上船啦?”
然而柔福帝姬只是沉默了一下,忽然答非所问,堪称生硬地换了话题:“老相公的保心丹一直带在身上吧?”
这是许神医特意给李老相公配的药,效如其名。
李纲点头,拿出了个小瓷瓶:“帝姬要吃点吗?”他是真心邀请。
毕竟帝姬昨儿刚接到金国国书,还有兄长泪衣和其余亲人的手书,只怕心里也极难受吧。
然而帝姬只是摇摇头:带着就好。
*
经过三位奇行种皇帝的李纲,原以为,世上没有什么会让自己太过惊讶了。
但现在他发现还是有的:果然,人不到闭眼前,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李纲看着柔福帝姬口中的‘大秋鹤’:……
虽然匪夷所思,但左有柔福帝姬和易安居士,右有梁将军和小岳统领,四个人一齐对他认真点头。
再加上到底是当过宰相日理万机的人,很快就把之前几个月的变故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原来如此!他们以为的老天开眼,原来是事在人为。
李老相公到底掏出药来吃了两丸。
不过是在听完姜离的计划后,心绪动荡难平:若顺利实行下去,确实比他之前设想中帝姬登基的最好情形,还要更好!
姜离敬重而诚恳拜托道:“这第一步最要紧,请李老相公一定选一个得力合宜的使臣,出使金国。”
“臣必尽力而为,不负所托!”
第111章 先帝尸骸
开封皇城内外两重城墙。
正肃立戍守外城墙的兵士见到两道熟悉的戎装身影,当即将身子挺的更直了些:“韩少师!岳少保!”
两人一并登上城墙最高处,眺望城外:临安朝廷不日便要归于这开封城,自要加紧布防。
因手上还拿着望远镜,韩世忠不由道:“你那位小友……”
之前只看图纸的时候,他就设想过此物妙用,待到真用上实物更觉查敌实便宜,对鹏举口中那位画图纸的小友就更感兴趣了。
尤其是此番大军进了开封城后,韩帅又受邀去看了机密守城火器队——跟原本他认知中的火炮、火铳简直不像一种军械!
于是想见到画图纸之人的心思愈加炽烈。
此时再次跟鹏举确认道:“你之前提过的那位小友当真跟临安朝廷一起过来?”听闻这次临安朝廷北上,从官员到士兵共有上万人,随行名单可是一直在调整。可别临时把人调整出去。
岳飞再次点头确认:放心,再怎么调整人员,也不能不带皇帝啊。
韩世忠:好好好!
只是他的好心情没持续多久——
两人就站在城头上,第一时间看到并收到了信使送来的诏书和公文。
韩世忠一看不免讶然:朝廷居然派使者出使了金国,与金帝定下迎先帝梓宫回开封,完颜宗弼可归金国。
这……
因过去几个月建立下的信任,韩世忠到底没说出来:怎么帝姬和李纲老相公也糊涂了吗!
难道十多年过去了,还没有看清虏贼不可谈不可信?!
当然,韩世忠也知道,徽宗棺椁早晚要请回来安葬的:自不是因为他这个人值得,还是因为他的身份。
宋的皇帝无论生死都被扣押在敌国,是待洗的耻辱之一。
可不该通过和谈的方式啊!
韩世忠忽然想到一事,心下一沉问道:“鹏举,不会是御船上发生了什么变故,陛下再次……”
就见鹏举格外镇定:“朝廷应当是另有布局。”
韩世忠自言自语了一句:也是,要真是那位皇帝又重新掌政,他们收到的就该是立刻撤出开封的圣旨了。
岳飞做了个请的手势:“这道圣旨传回来,只怕有流言纷扰,得先再安定下开封城内的民心才好。”
虽然他还未收到密信,不知道官家帝姬她们的具体计划,但出于信任,岳帅丝毫没有纠结,而是直接做起了自家能做的事。
去做做正向宣传,安抚惊弓之鸟似的北地军民:放心吧,哪怕与金国交涉,接先帝棺椁回来安葬,也绝不是什么新一轮割地和谈的信号。
有三路北伐军驻守开封,民心倒是颇为安定。
只是不少主战派臣子有些担忧,深恐这是朝廷与金国再次和谈的萌芽——
而这些朝臣中,已经上任的京西路转运使陆宰,又比别人多一层痛苦惆怅。
是管钱袋子人的痛苦:先帝的梓宫回来,肯定不能荒山野岭上挖个坑就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