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木先生，我是折原临也。”话语一开口静雄就不受控制地看了折原临也一眼。

那种平静地显得磁性的声音和语气，临也从未在他的面前展现过。虽然隐约知道这是待客之道，但一想到这是自己所不知道的一面，静雄就觉得心中不能平静，在隐隐发痒。不悦归不悦，静雄也知道此时的自己只能保持沉默。

“折原，你怎么会和平和岛在一起。”电话那头的四木的声音被失真地扩大，模糊的男音却愈发刺耳。

“呀，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只不过是个小意外，不劳四木先生挂心了。”临也仍然语气轻灵，他前倾了身子，拉近了与手机的距离，“话说回来，四木先生真是消息灵通啊，这次主动联系我，是想要有所行动了吗。”

四木稍稍陷入了沉默，几秒钟之内只有淡淡的呼吸声，但不出这几秒，对面便又响起了声音：“我听说前几天，有帮不听话的部下去找了你的麻烦。”

话题转移到了一个令平和岛静雄也紧张起来的层次，他撇过头看了一眼临也，白色的衣衫下还隐约看得见纱布交缠处重叠的阴影。

“啊，那个啊，不是什么大事，但确实给我的行动带来了不少麻烦呢。”临也淡淡地笑了一声，静雄却隐约听出了一丝对于对方的嘲弄。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但是我也开始感兴趣了啊……”四木的声音突然而然地僵硬下来，不复方才的客套，平平地添上了谈判时才会有的气场，“那能让情报屋这般死守的情报，究竟是什么。”

比起折原临也变得不太自然的表情，平和岛静雄反而先一步沉不住气，几乎要被这未曾体会过几次的威胁般的语气激怒地跳起。但在他爆发之前，感受到他不对的情绪的临也伸出了一只手到他的眼前，阻止了他的情绪的爆发。

——让我来

顺着那修长的手，静雄看到了临也用嘴形未发出声音的一句话。

用力地抿紧了唇，静雄无声地深呼吸一口，又缓缓地吐了出来。感觉到静雄听话地平静下来的情绪，临也在那一瞬间感觉到心底一闪而过的心情，轻轻地，却极为深刻。不知为何，心中甚至动摇地有些发热。

在对方看不见的情况下，临也毫不掩藏地露出了那种只有平和岛静雄才知道的微笑。那种每次看着自平和岛静雄，就会挂在脸上的，险恶却意气风发的微笑。

“真是不巧啊，四木先生，这一次即使是你，也是千金不卖。”

在空气中辗转沉浮的生命，消弭在微暖而微疼的缱绻之中。

四木春也没有一点恼怒的迹象，二人之间的平静诡异到了一定境界。

平和岛静雄知道，这里已经再没有了自己插足的余地。他是第一次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折原临也所谓的工作，他也是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知道，折原临也为了这份工作而堵上的，究竟是什么。

“很抱歉了，折原，既然我们这一次无法合作了……”

那是自己永远无法舍弃的东西。

“我便不会再对你心慈手软。”

人生不如波德莱尔笔下一行诗，那些在字行见涌动着的感情，总是要比现实来得更为深刻和真切。正是因为从未了解过，所以平和岛静雄才会比以往更为执着。

对于折原临也来说，人生是什么。

其实人生往往有两种定义，一种是活着，一种是生存着。

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们无时无刻不在为了活着而努力，活着的人们则在尽自己的心意去体验什么是生存。

平和岛静雄并不明白，折原临也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他在厌恶中被憎恨，在体验着憎恨中而去厌恶，他的生活没有一丝价值，甚至说毫无乐趣，但他却就是这样，乐此不疲的度过了他小半个人生。

折原临也看似是活着吧，但他却没有一丝那些活着的人们所拥有的仅有的价值。他不珍视，也无从努力，但他就是存在至今，又或者，折原临也是在以自己的方式生存着。没有人理解他的生存之道，亦没有人明了他所谓的生存有何意义，与世界玩耍着追逐与被追逐的游戏，在天地之间挑战着生命的诞生与逝去。

一切非日常的源头是什么。

只不过是人类无从安定下来的心灵罢了。

如此冗长繁琐篇幅的话语，就像是每一篇名家文章中的必要成分，但是这有何意义。平和岛静雄不理解其中的任何一字，男人相信的是自己的直觉，以及不会欺骗自己的，来自心灵深处的感情。

在那一通压抑的电话被折原临也以太不自然的笑声挂掉之后，屋内就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临也极为不常见地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从未见过的表情竟是让静雄就此噤声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对自己说句心里话，除了听出四木带着威胁性的语气之外，他没有从这长达五分钟的通话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更不用说是他苦守在电话旁等待着的自认为关于临也这次要做的坏事的一丝眉目。原本打算在通话结束后再理直气壮地质问临也，但那莫名就压抑下来的氛围却让他怎么样都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