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天下第一(61)

作者:鼎上软 阅读记录

而那名仆役将刀一扔,同先头五个一样下场的难兄难弟一齐惨叫起来。

瞎子便又轻轻将剑尖垂下,放低在身侧。

日光下,曾九望着他手中那柄极普通的剑,却见剑尖上只有一点近似于无的血光,仿佛他若要刺破人的眼皮,就绝不肯多花一份力气,去刺得更深一些。

尹兴贤愕然瞧见这等场面,不由怒喝道:“什么人上门寻衅?”

门口一个仆役瞧见尹兴贤,忙哭丧脸道:“少爷,这瞎子说要找老爷比武,问他名姓,却又不说,咱们以为他是来捣乱的,自然不肯通报,结果一言不合他便将许多人眼睛刺瞎了!”

那瞎子向尹兴贤微微侧耳,淡淡道:“你是尹高雄的儿子?”

他一开口,曾九这才发觉他竟是个年青人。

而尹兴贤瞧见他的剑法,心中不能说不忌惮,知晓自己不是对手,便按捺道:“阁下尊姓大名?若要比武,须先下帖子约战,讲明时间地方,岂有寻上门来,刺瞎敝庄下人双目的道理?”

那瞎子古怪一笑,道:“贱命免入尊耳,去叫你爹出来。我在此等五百个呼吸,如果他不来,那么就是他认输了。”

尹兴贤如临大敌,却又敢怒不敢言,当下道:“敢请入府一叙?”

瞎子却冷冷道:“我就在此处等。”

尹兴贤瞧了瞧门口的车,但此时也顾不上曾九了,便道:“好!”

说罢,竟将曾九留在车中,孤身一人先进庄去了。

天星飞花什么的随口起的,估计不会写到唐门的事吧……早先没这个计划!

第39章

尹高雄同他这个绣花枕头儿子不同,他倒算有些真本事,混迹江湖数十年,得了个“七星追命”的绰号,在徽北一带倒也算是一位豪杰。

尹兴贤急匆匆跑去见他时,他正在书房中看请帖。

像他这样身份的人,已少有自己亲自看请帖的时候了。帖子送到府上,多半都是来人送到门房,管家整理妥当后,挑拣重要的几封报给他听。

但这封帖子不同,因为送帖人来自赫赫有名的南湖周家。

南湖周家自祖辈起便是武林世家,在江南一带素有威望。更何况当年震慑江湖的“南湖双剑”周老英雄后继有人,膝下四个儿子并称“江南四义”,不论在武功还是侠名上,都隐隐有青出于蓝的趋势,就连“八臂神猿”侯南辉都与之称兄道弟,这就让人不得不慎重对待些了。

桌上那封帖子制作的精美而清雅。

素缎封,梨花笺,熏着淡淡的香气。

书帖之人字习王羲之,笔法细腻灵动,飘若流雪,几乎称得上是名家手笔,三言两语之间,便语韵风雅将来贴之事说得明明白白——

周家欲在中秋夜宴群豪,恳盼天下暗器名家拨冗赴会。

尹高雄见帖子将自己也归为暗器名家之列,自然暗中微觉满意。他看到此处,已决心要去赴宴了,但余光一扫,却忽而瞥见主人落款,不由得“咦”了一声。

帖尾落落大方写了五笔字——南湖周世明。

宴会主人竟不是江南四义?

尹高雄微一沉吟,才忽而想起,周老英雄共有五个儿子。行二的儿子自幼冰雪聪颖,才智敏捷,但奈何胎里带疾,生来就不能行走,自然也就与练武无缘,当年还颇有人为此感叹。

这行二的周家子,仿佛就叫做周世明。

他想通了这一节,尹兴贤便冲进书房,又急又怒道:“爹!”

尹高雄瞥了他一眼,问:“什么事?”

要说人总有不如意之处,他这一生已不算白活了,但奈何家中妻妾数房,膝下却只得一子,纵算这儿子的脾性与他截然不同,又不是个练武苗子,他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但虽说他对儿子的纨绔行径素来睁只眼闭只眼,但见了面到底还是有些心烦。

尹兴贤被他爹淡淡一瞥,心中一激灵,立时便冷静了下来,剎那间竟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马车上曾九对他的那一瞥来。但他此时无暇细思,便老老实实将门口的情形讲了个清楚。

他话刚一说完,管家便也匆匆赶来,亦是汇报此事。

尹高雄又怒又笑,但却也不怎么意外。

江湖上既有刀光剑影,又有权财名利,谁不想踩在别人头上,做人上之人?

年青人耐不住寂寞,想要出人头地,最快的法子自然是挑战已经成名的人物。

只是尹高雄时常被人挑战,却很少被这么不客气的挑战。

他没去理会庄上仆役对瞎子剑客的无礼怠慢,只想该给这个年轻人一个不轻不重的教训,便站起来道:“好,出去会会他。”

曾九被留在马车上没人管,闲来无事便同瞎子一起数数。

不知道瞎子数到了几,但当她呼吸到第三百一十八下时,尹兴贤终于回来了,身边还多了一个身着香色衣袍的半百老者。若说老者也不确切,因为那男人虽然鬓发灰白,但他的身材仍旧匀称而有力,目光则像壮年一般炯炯有神。

曾九大略一瞧他的人,便又想瞧瞧他的手。

但他的手却一直拢在宽大的袖口中。

父亲在侧,尹兴贤底气足了很多,他正要对瞎子说些厉害话,却忽听父亲惊疑道:“是你?”

尹兴贤的话卡了在喉咙中,他没来得及回头去看父亲的脸色,便见石阶下茕茕孑立的瞎子冷冷道:“是我。”

尹高雄上下打量了瞎子一番,道:“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瞎子阴恻地笑了笑,道:“我变成这样,自然是托了你的福。”

尹高雄冷冷道:“小子,你劫了威义镖局的货,能留下条命就不错了,还敢到我这里来撒野?”

瞎子的情绪毫无波动,他人虽直直地站在太阳底下,布条下的半张脸孔却像死人一样漠然,闻言道:“我来这不是撒野的。我是来要你的命。”

尹高雄全没将他放在心上,只是又厌恶又好笑道:“你目能视物时,尚且被我用暗器打瞎,如今什么都看不见,还想要我的命?”

瞎子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抬起头,直直向尹高雄的位置看了过去。

尹高雄脸上的笑意倏而就消失了。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但拢在宽袖中的双手却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这对一个用暗器的高手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三丈之内,瞎子的双目被血污脏布牢牢遮住,尹高雄与他对视着,只仿佛被一条毒蛇怨毒地盯住了一般,感到了一丝本能般的恐惧。他忽然发觉,眼前的瞎子同三个月前的年轻人仿佛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不,他眼下已经不能算一个人。

他就像他手里的剑,像地上的影子,像一切死的东西。

曾九只能看到瞎子的背影,但当瞎子抬起头那一刻,她的心也微微一刺。

只有一瞬间,但她还是察觉到了——

在很久以前,她总是不停死亡的时候,她经常会有这种感觉。

那是临死前的感觉。

但只有这一瞬间。

因为下一刻,瞎子的剑已经出手了。

他的眼睛虽然已经瞎了,但他的直觉却敏锐洞明,他的步伐还不算太快,但也已经足够在尹高雄双手发僵的片刻中闪进三丈之内,向他的咽喉轻轻刺上一剑。

这一剑仍然那么轻盈,就像秋蝉轻轻振了下翅。

而瞎子的剑已经落回到身侧。

曾九没有去看尹高雄,因为她知道他的咽喉一定已经被这一剑刺碎。

她只是饶有兴趣地望着瞎子的剑。

剑上仍旧只有一点艳红的血,但尹高雄脖颈上的血已经喷涌而出。

尹兴贤吓得呆住了,他痴痴地望着身侧双目圆睁,徒劳地用手捂住伤口的父亲,一时连喊叫都忘记了。

瞎子身上溅满了血,但他躲也不躲,只在咫尺之间“注视”着尹高雄,道:“我要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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