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方法这种东西，比起老师单方面的灌输，同龄人之间的交流反而更容易共鸣。可惜我们班级内并没有擅长这方面的学生，所以只能采用这样的方法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森老师的语气有点惆怅。

你觉得你大概知道他为什么惆怅了，大概是想起某个从你们班转走的学长了吧？

毕竟太宰治的成绩一向很好，虽然这个人上课完全不积极考试也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这完全没影响他在年级里名列前茅。

这可能就是世界的参差吧。

*

说实话，森老师这个任务你是不想接的，但是这毕竟关乎到你们P组的偏差值，可以说是你们全组的指望，虽然只有最后一个星期的复习时间好像这个时候再折腾这种事也没什么意义了，但不到最后一刻就不会放弃，这是你从芥川身上学到的品格，不管有没有意义，总之先死马当活马医一波，动起来就完事了。

彼时你还完全无法理解森老师的用意，你不懂为什么你来这里都第二年了，森老师才心血来潮地要拉B组帮你们学习——要知道你们两组之间关系不合也是由来已久了。

很久之后，在你回头重新思考这件事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就是说，在体育大会的时候，你们P组几乎坚定不移地站在了被围殴的B组这一边，并帮他们拿到了最后的胜利，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其实森老师从体育大会之前就开始布局了，目的就是为了给你们班白嫖一波免费的学习指导呢？

哇，玩战术的人竟恐怖如斯。

*

总之不管森老师的心路历程是怎么样的，也不管B组的福泽谕吉经历了怎么样的思考，反正在你组担任森鸥外老师、B组担任福泽谕吉老师以及教导主任夏目漱石老师的组织下，你们两个班的第一次学习交流大会顺利召开。

B组同学无私地分享自己的学习心得，在教学的同时自己查缺补漏，P组的同学们认真学习，在这场学习会里获得了不菲的收获，成绩也得到了极大提高，一切看起来都非常美好。

——当然会美好啦，因为这一切都是你的想象。

理想总是丰满的，但现实却经常会让人啼笑皆非。

从江户川乱步站上讲台分享自己的学习经验开始，你就隐隐觉得情况有些不妙。

所以什么叫“做题方法分三步，看题，把答案写上，交卷”啊？到底是怎么做到看一眼就知道答案的啊！你也很想知道那种眼睛哪里可以批发啊！

这个人他居然还说出了“如果不知道答案是什么肯定是问题出错了吧，正常来说看一眼就应该知道答案了？方法？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有什么方法吗你是笨蛋吗”这种话啊？

这家伙到底是来传授经验还是来开嘲讽的啊！

还有紧跟着上台的太宰治，这家伙居然在说“学习诀窍是智商高，考高分的方法是保持智商”啊！还专门说了句：“有些蛞蝓因为身体太小所以大脑容量也没办法支撑这种程度的思考就没办法了，不过一般人还是可以努力一下的吧。”

中原中也当场就掀桌了。

你也很想掀桌。

*

学习会的场面逐渐变得混乱，即使到了后面自主学习的阶段也并没有什么好转。

你看着和中岛敦一起坐在桌前奋笔疾书的芥川龙之介，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提醒了他们一句：你俩方法从一开始就不对，这样是解不出答案的。

芥川说：“在下知道方法不对，但人虎既然选择用这种方法挑战，在下也不能认输。”

求求了！不要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执着啊！

这样的补习真的会把成绩越补越差的！

*

经过了两个班的同学为期两个小时的努力，你们的学习交流讨论会最终圆满失败。

这场讨论会既没能提高你们两班的成绩，也没能加深两班之间的友谊，反而让你们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再次退回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

活动结束的时候，你从森老师黯然离开的背影里看出了那么一点沧桑。

森老师的头发今天也很让人担心呢。

*

校内的补习虽然不靠谱，不过你琢磨着你的成绩或许还能抢救一下。带着这样的想法，你拉着和你成绩差不多的芥川来到了你的家里。

低矮的地桌前，你们两个人相对而坐，各自安安静静地整理着错题本。

桌面上的玻璃杯里装的是芥川帮忙鲜榨的果汁，一边的碟子里是你自己烤的形状不算完美但味道姑且不错的曲奇饼。

空气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的声音，还有两个人有节奏的浅浅呼吸。

没有厉害的前辈帮忙，也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学习经验，你们两个人都在用自己最习惯的方式努力着，而这样的努力反而比那些花哨的补习更符合你的心意。

一道题做完之后，你停下手里的笔，抬起头，正好能看见低头认真奋笔疾书的少年。

两鬓的发丝顺着低头的动作微微垂落，阴影将原本就高挺的鼻梁衬得更加挺立，低垂着的眉眼让那张漂亮的面孔看起来格外认真，修长又漂亮的手指捏着笔，在纸面上留下流畅的字迹。

许是感觉到你这边的声音停下，他动作也顿了顿，抬起头，看向正托腮朝他张望的你。

视线交错的瞬间，他似乎有点局促，问你他这道题是不是又有哪里不对。

你端起一旁的饮料，喝了一口。橘子水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晕开，如青春期的思绪，丝丝缕缕，缠绕着你的心。

“因为龙君太可爱了，所以一不小心就走了神。”你说。

芥川的眸光闪了闪，迟疑着问你：“在下……是影响到你学习了吗？”

你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的确如此。少年脸上立刻出现了困扰的神情，问你是不是需要他先回去。

你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可如果龙君不在的话，我也会因为一直一直想念龙君然后学不下去的。”

“怎么办啊，果然和龙君恋爱会影响到我的学习诶——这样的话，我成绩退步了龙君可得好好负责才行。”

芥川起先被你的话说得有点发怔，后来才反应过来你这样说其实只是一个玩笑。

于是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如此说，在下又何尝不会在意呢。”

“诶？可是龙君明明学得很专心哦？”你说着，捻起一块曲奇，塞进自己的嘴里。

“若足够专心……”他说：“那在下恐怕并不会发现你的注视，是因为在意，所以才会立刻有所感觉。”

“在下不会在学业上有所松懈，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因为在下的成绩而被追究。”

“在下不希望你因为在下而受到牵连，任何时候都是如此。”

*

少年的目光格外专注。

那并非是面对课业或是任务时的专注，在看着你的时候，那双灰黑色的眼睛当中透着一种别样的坚韧与笃定。

他并不是一个炽热的人，很多时候，在不熟悉的人眼里甚至会显得有些冷冰冰的，但你能从他的眼神当中感受到他的温度，属于他的，属于这个少年、芥川龙之介的温度。

属于你的温度。

你知道，你是被他坚定选择的一个，就像你总会想着他的事一样，他也会时常想着你。

你低下头，试图用翻看习题册的动作来掩饰那一瞬心头泛起的涟漪，空气中传来了少年轻轻的笑声，接着，低垂的视线里探进了少年的手指，他捻起一块曲奇。于是空气里响起轻轻的、拒绝的响动，即使不必抬头你也能感觉得到。

笔尖的沙沙声再次响了起来，纸面上的文字与符号在脑海当中盘绕，心情稍微有点杂乱，但你并没有让自己受到太多影响——

因为你也怀着同样的心情。

和他在一起的这份感情并不应该成为你们前路的阻碍，并肩同行、克服困难、成为更好的自己，这才是你们该带给彼此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