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低声说：“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如此可怕。”

“不是你多么可怕，而是我对自己的所做所为感到羞愧，我无颜面对你。即使我在脑海中无数次的幻想着能够再见你一面，”邓布利多摇头叹息。

“当你出现在霍格沃茨的礼堂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我又是那么害怕——甚至不敢向你求证，万一不是呢？如果不是该怎么办？我已经这个岁数了，还能有什么可期盼的呢？难道我还能相信奇迹吗？”他看着她，身子佝偻着，湛蓝色的眼睛变得有些湿润，“最重要的是我有什么资格再出现在你面前呢？”

“可是你越长大就越像她，相似到我不能欺骗自己！”邓布利多感叹到，“曾经我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但是正相反，时间让我对自己的罪恶认识的越来越清楚，也让我知道我到底失去了什么。”

“你从一开始就发现了？”

“发现什么？”邓布利多几乎不可置信的望着她：“我怎么会认不出我的妹妹——阿利安娜·邓布利多？——我的余生，没有哪一天不思念她——也没有哪一天不痛恨我自己！”泪水止不住的滑过邓布利多的脸庞，让他看起来如此狼狈。

时间毫无违和感的与一个世纪前重合，在戈德里克山谷，那个年轻的、意气风发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在那一天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从那刻开始，他的人生一片灰暗，他将永远活在罪恶当中。

安娜移开目光看着窗外，黄昏的阳光洒在草地上，那里有些低年级学生正在玩着扫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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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安娜的心中怅然若失，原来真的不止她一个人记得，不止她一个人在煎熬中过活。

“为什么，你现在要见我又是为什么——”

邓布利多拿出一张手帕擦拭自己的眼镜，他神情疲惫的靠在那里，似乎已经被什么东西打垮。

“——时局不同了，伏地魔的重新出现不只是打破了魔法界的秩序。”邓布利多看向面前的红茶杯，“也打破了你在霍格沃茨的平静生活。我曾经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他，可是那一刻我才发现，我对他一无所知。他把你保护的太好了，当我在记忆中搜索蛛丝马迹的时候，我都一度怀疑我的猜测是否正确。”

“但是最终还是找到了。”邓布利多将目光移向安娜：“我在那个孤儿院里找到了你的存在，我发现你躲在门后看着我，你那仇恨的眼神让我真正的醒悟——我犯下了滔天大罪，却没有受到惩罚。我那时候自以为是的去评判他人，却忘了自己逃脱的罪行，我有什么资格去谈论仁慈和爱呢？”

他顺着安娜的目光望出去，天空早已放晴，一切都到了需要了结的时候。“这是我的罪恶，当我在记忆中发现了那些错过的片段时，我就知道了——我需要去赎罪，我需要去接受惩罚，这样我的灵魂才能得到解脱，而你——阿利安娜邓布利多或者是安娜里德尔——你的人生也才能得自由。”

邓布利多感到自己从未如此的轻松，不管他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都能够坦然的接受。没有任何理由能为他开脱，他甚至为自己可以得到这样珍贵的机会由衷感激。

就让一切都结束吧——

“——我一直难以释怀，死亡并不是令人愉快的过程，更何况最后的那一幕每个夜晚都出现在我的睡梦中，我控制不住自己去惧怕它，”安娜低声说。

邓布利多紧紧的闭上眼睛：“那可真是糟糕。”

“我知道自己不能出现在人前，所以在那很多年里，我都躲在里德尔的身后。他在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就比我成熟稳重，我不知道如何与孤儿院里的人相处，他就挡在我面前。没有人和我交流，他就和我说话。他告诉我我们是同类，所以被人恐惧也没关系。”

太阳开始下山，金色的余光洒在安娜的脸庞上，让她看起来温柔又圣洁。

“后来，我向他坦白我是怎么回事，他就帮我隐瞒。他其实和我不一样，他渴望关于魔法的一切——我就将我所知道的告诉了他，当然——除了阿利安娜·邓布利多的那些。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觉得魔法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了。”

安娜脸上浮现出笑容：“当我们遇到危险的时候，我甚至可以用我的力量去保护他。但是很快，他就不需要额外的保护了。他的成长速度惊人，甚至可以反过来治疗我。他开始在暗地里研究我身上发生的一切，那些知识实在是太隐秘了，可是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都说我这样的情况活不过十岁，可是一年又一年，一年比一年更艰难，但他拉扯着我，跟随他的步伐——”安娜看向邓布利多：“——然后超越死亡。”

“我很意外，也很惭愧，”邓布利多看上去已经平静下来。他宽容的看向安娜，似乎接受她所说的、所做的一切。

安娜继续说：“然后就是这一次，这次我没有那么幸运。没有人再在我身边陪伴。但说来可笑，这次我终于战胜了自己，我学会了——控制。”

这是一个漫长又艰辛的过程。

“这次是由我自己负责一切了，我下定决心回到巫师界。——虽然我的身体已经得到了自由，可是我的内心依旧无处安放。”

“我来到霍格沃茨，看见你——被公认的当代最伟大的白巫师，”邓布利多闻言闭着眼睛摇摇头。

“我在想，你是否已经成为你们曾经设想过的那样的人，在午夜梦回之时，你是否还会记得自己在戈德里克山谷虚度的光阴和那个将你拖累的妹妹？”安娜的声音越来越伤感。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被困在那场灾难中，只有我在意那些伤害与被伤害，那么我过去的痛苦又算什么？”安娜的声音开始沙哑：“我想做些什么向你们报复，我想让你们知道我所遭受的一切！”

“可是在遇见阿不福思哥哥以后，在遇到里德尔之后，我开始怀疑——我一次次回到这个世界上，如今的我到底是谁？”

“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我思考着自己存在的真正意义。今天，我回到戈德里克山谷，回到最初的地方。才发现一直以来，我自以为超脱了时间和空间的范畴，可其实时间它依然在悄声无息的流走，只有我一个人被困在原地。我问自己，如果我只拥有当下的时间，我将选择如何过好自己的一生？”

邓布利多极为认真的听着安娜说的每一个字，不管等待他的是什么，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值得他珍惜。

“然后我发现，那些东西都不再重要。我可以去仇恨，可是然后呢？如果我已经明白背负着伤害度过一生是多么的痛苦，那么我如何愿意让至亲之人再去承受呢？”

邓布利多震惊极了，他预感到什么——

“今天，我回到霍格沃茨前已经决定要来见你。我想告诉你我想明白了，那只是一场意外，没有人希望发生那样的事情。那场事故伤害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没有人能够逃脱它带来的灾难。可是如果我们都知道那是意外，那么，为什么还要被它桎梏呢？如果因为有人死亡，所以必须对你进行一场判决，我想作为阿利安娜我会是最有资格的那一个——”

阿利安娜的目光那么明亮：“如果我可以回到，在戈德里克山谷的时光，我会告诉那个天赋出众的哥哥去追寻他的梦想，我不会成为他的牵绊。我也希望时间能够回到很多年以前，在那个孤儿院走廊里。我不会再躲起来，而是选择推开那扇门，我会告诉你我怨恨你——是因为你是我的哥哥，但我赦免你——因为我也是如此的渴望你的宽恕。”

房间里再一次陷入安静，剩下的一丝日光也消失了，屋子慢慢的暗下来，安娜几乎看不见邓布利多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