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音很快低下头开始调试琴弓的松紧，又拿出松香开始涂抹，却又似乎分了一点神在探究赤发的少年的反应。

因为不需要上台，赤司只是穿着校服常服，虽然不如迹部的精致，可简单的灰色衬衣和黑色领带，穿在他的身上总是似乎格外与众不同。他的目光在弥音身上停留了片刻，提醒着自己前面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便挪开了脚步。只是在路过弥音身侧的时候，略微停顿了脚步，轻声说了一句——

“很美。”

窗外，花圃中的玫瑰不知何时，已经含苞待放。

27.

“……帕格尼尼的《钟》以及埃尔加的《爱的礼赞》……小提琴演奏，洛山高校闲院弥音；钢琴伴奏，冰帝学园迹部景吾。”

当主持人对压轴节目的报幕结束，冰帝的学生区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让洛山的许多学生和其余受邀请的嘉宾都不禁侧目。

这群大少爷大小姐们，不是向来以矜持高贵为准则的么？

舞台上的灯光倏然暗下，寂静了片刻之后，两束明亮的灯光同时打在了舞台的两侧。左侧是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身着正装的少年端坐于琴后，目光正望向舞台另一侧光束中心的小提琴少女。

两人极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两拍之后清亮的小提琴音伴随着完美切合的钢琴伴奏声，通过音响传遍了整个大礼堂。

有些出乎人意料的是，那个素来以帝王的形象高高在上示人的少年，竟然甘愿以低调的钢琴声衬托着即便是外行人都能听得出高难度的华丽小提琴音。

乐曲一经开始，弥音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音乐世界中。纯熟的技法、熟记于心的乐谱，一个个跳动的音符，在每个人的心尖起舞。

没有完成整一段冗长的乐曲，舞台上的两人在完成了半个乐章之后默契地收了势。钢琴的乐音从一开始的欢快灵动自然转变成了舒缓的节奏，片刻，悠扬舒缓的小提琴声音再度响起，奏响了许多人都熟悉的乐章。

礼堂前排的嘉宾席位上，像是一家三口的三人目光都不自觉地聚焦在灯光下无比耀眼的少女身上。

或许那个少女就算光站在那里，凭借着精致的容颜也足以惊艳一大批人。可当她拉动着小提琴的时候，不自觉地便会让人模糊她的面容，仅仅因为她的琴音就爱上这个完全沉浸于音乐世界中的演奏着。

蓝紫发色的妇人注视着弥音，眼角带着温柔的笑意，“《爱的礼赞》，平时可不是她的风格。”

身侧显然是她丈夫的男人似是听到了妻子的呢喃，也微笑着附和了一声，“弥音的琴音更温柔了。”

而坐在两人左侧的少年，依旧是清冷而面无表情的样子，唯有闪烁的眸光似乎流泻出一点惊讶和棋逢对手的跃跃欲试。

28.

弥音和迹部的节目本就压轴，他们的节目结束之后，主持人上台总结完毕，这一场开幕演出便算是圆满结束，而联合学园祭也正式宣告开始。

换下那件非常迹部式审美的礼服花了弥音不少的时间，等她卸了妆、换上了洛山的日常校服从更衣间出来，后台的人已经散了大半，余下的大多是工作人员。

微笑着和众人道谢、彼此说着“辛苦了”，弥音的目光在后台搜寻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赤司或是迹部的身影。想来这两人不仅是双方学校的学生会会长，还是各自学校最大运动社团的部长，这两天行程必然是满满当当，弥音便也没有多纠结，兀自拎着小提琴包裹和换下来的衣物从后台通道走了出去。

顺着寥寥无几人的通道走了没有多久，弥音倏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蓝发的少年倚墙而立，像是在等人的模样。就在弥音接近的时刻，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抬起头来，朝着弥音的方向微微颔首致意。

“莲君。”走近之后，弥音微笑着朝着少年打了声招呼，“很久不见，没有想到你真的来了。”

这个少年正是月森莲，就读于横滨星奏音乐学园高中二年级，父母都是国内知名的音乐演奏家，他和弥音也算得上是故交了。弥音的小提琴，一直受教于月森莲的父亲，月森拓海，而月森莲也是自小练习小提琴，以成为像父母一样优秀的音乐家为目标而奋斗，和弥音的关系与其说是友人，倒不如说是音乐道路上互相鞭策着前进的竞争对手。

“很久不见，闲院。父亲和母亲今天也受到邀请，有听到你的演奏。”月森依旧是一如既往清冷的语气，在少女睁大了眼眸即将开始四处搜寻时又补了一句，“因为晚上还受邀要去东京参加一个慈善晚宴，所以已经离开。”

弥音略微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眸，随即又展开笑容看着月森莲，“没关系，莲君愿意来我已经很荣幸了。联合学园祭有很多有意思的项目，莲君不妨可以多走走逛逛，毕竟音乐的灵感可是来源于生活呢。”

月森莲有着一瞬的恍惚。

似乎从认识这个女孩开始，她身上就仿佛有着用不完的热情。他们两人都算得上是天赋卓绝的人，在音乐上也一直比同龄人走得要更快更远，技巧也好、对音乐的理解也罢，两人都一直不相上下。只是比起他忠实于乐谱，只是一心想要在小提琴的道路上走得更远，弥音却不知道受了谁的影响，一直很乐衷于磨炼和展现华丽而繁复的演奏技巧的过程。

“你的琴声变了。”没有接着少女的话题，月森莲诚实地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诶？”弥音微微侧头，几分不解。

“以前的你，不会在这种场合选择《爱的礼赞》这样的曲子。”

如果说《钟》这样偏炫技的曲子还带着几分以往的“闲院弥音”风格，《爱的礼赞》这样简朴而专注于抒情的曲子，就非常不“闲院弥音”了。

“就算是演奏《钟》的时候，你也不和以前一样了。”少年没有半分的扭捏，语气也依旧平淡，却在弥音的心间卷起了不小的波澜，“是谁改变了你的琴声？”

第10章 那些少年

29.

“小弥音？小弥音？”少年的声音在耳畔不停响起，终于将弥音的思绪拉回。

“啊？”弥音如梦初醒，“玲央姐，抱歉，我走神了，你刚才说什么？”

实渕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你没事吗？感觉昨天开幕演出之后就一直有些不在状态呢。”

弥音尴尬地摸了摸脸颊，“这么明显吗？抱歉……”

实渕宛若是知心姐姐一般在弥音身侧的台阶上坐下，和她一起看着在篮球部场地进行迷你体育祭比赛闯关试图赢取奖品的人群，“如果有什么困扰的话，也可以和我来说哦。”

也许是实渕的语气过于温柔，也许是这两天弥音也确实足够迷茫，沉思了片刻之后，弥音还是忍不住问出了一个问题，“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因为另一个人而改变呢？”

“嗯？很有意思的问题呢。”实渕托住下巴，“也要取决于是什么类型的改变吧。但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地产生了这种变化，对方一定是某种程度上很重要的人吧。”

“重要的人吗……”弥音微微蹙起了秀气的眉，带着几分茫然的面容平添几分婉约，让人忍不住生出怜惜的情绪。

“好啦，”实渕温和地拍了拍弥音的脑袋，站起身来，“比起细究原因，有的时候拥抱结果也很重要。难得的学园祭，不去好好享受就太浪费了哦。”

弥音抬起头，仰视着高大的少年，露出大大的笑容，笑得眉眼弯弯，“谢谢玲央姐~”

实渕被少女灿烂的笑容眩得愣了半刻的神，这才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啊，差点忘了，刚来找你可是有事要说的。”

“诶？什么？”

实渕指了指迷你体育祭入口的地方，“好像是有小弥音的两个朋友来了。”

顺着实渕手指的方向看去，弥音一眼看到了一顶熟悉的鸭舌帽，和他旁边那位似乎自带了盛开的鸢尾花背景的绝色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