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也养过狼犬，老实说它们长得很像。”

“看到你，看到它，总会给我有种生命再次轮回的错觉。”

莱娅抿抿唇同样看向凯撒，而凯撒听得懂却依然低着头。事实上她的确是轮回过一次又一次，但凯撒则是通过融合成了非常态的生命体。她停顿几秒斟酌如何接话，心里突然响起凯撒的声音。

【你不用刻意撇开关系，现在的我也的确不是原来的凯撒。】

【能再见到他我很高兴，有种释然的轻松感。】

凯撒吃干净碗里的粮，抬头故作无辜地望过来。莱娅默默搓了搓桌下的手，亚连看出来她的纠结，及时搭上他的手。等莱娅组织好话语，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可以问问，卡尔特先生曾经养的小狗的名字吗？”

“凯撒，很帅气的名字对吧。”

“是的，而且很巧，这只也叫这个名字，您可以试着呼唤它。”

莱娅不想凯撒错过这个机会，也许这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至少再感受一下过去的温度……卡尔特先生短暂睁大眼，低吟几句模糊不清的话后，凯撒听见了老人略显颤抖的声音。

它强迫自己不被本能驱使，以恰到好处的热情蹭上老人的手。卡尔特先生轻柔抚摸凯撒头顶，注视着它的双眸温和又夹杂几分苦涩。四人互相看看都不忍心打扰此刻静谧，就这样等了一会卡尔特先生收回手。

“今天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就在这住一晚吧。”

“可以吗？会不会太打扰……”

“不用担心，能让利兹那丫头特地打电话回来嘱咐，总不能让你们还要出去住的道理。”

得到老人合理的回答，天海室不再说什么选择答应。莱娅则觉得许利兹或许是一部分原因，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应该和她以及凯撒有关。但卡尔特先生究竟有没有看出来什么，莱娅对上那双并未因年老仍清透的双眸，和蔼的笑意在嘴角绽放。

因为房间不多，便女孩子一间、男孩子一间。简单收拾好房间，莱娅来到阳台吹风。这里可以看到流淌过建筑之间，风吹过来还带着几丝海的咸涩。她低下头看见凯撒陪着卡尔特先生到庭院散步，金乌飞累了落在栏杆上顺顺羽毛。

“那家伙看起来真像只家犬。”

“卡尔特先生是它曾经的主人，你就让他们多待会吧。”

莱娅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戳了戳金乌脑袋。过去他们是如此亲密，然而还不知凯撒是如何被寄生的。当初发现的那个小屋建在海边，风吹日晒自然损坏得快些。所以卡尔特先生离开了多久，没有那么好推测。

而且卡尔特先生为什么没有带凯撒离开，从对方看凯撒的神情里，莱娅似乎能猜出一点可能。她想过凯撒被Innocence寄生时应该还活着，又或者处于一种不太乐观的状态。

“莱娅小姐，要下来一起聊聊吗？”

“卡尔特先生？”

莱娅顺着声音往下看，老人慈眉善目揉着脚边的小狗。她点点头转头和美玲打了个招呼，踩着女仆准备的休闲鞋哒哒哒跑下楼。关于卡尔特先生和凯撒过去的故事，不可否认有着很强的好奇。但她不打算询问，因为她不确定那份记忆是否会让卡尔特先生伤心。

等莱娅跑下楼来到庭院时，老人抱着小狗坐在院中长椅上。看到莱娅出现对方招招手，又拍拍身侧示意她过去坐下。莱娅步伐急促中带着点紧张，落座后卡尔特先生轻轻笑起来。

“请别紧张，只是随便聊聊而已。”

“我、我没有紧张。”

莱娅想自己应该是没有紧张，只是身体下意识绷直不失半点礼仪。卡尔特先生是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她完全没道理感觉紧张才对。可双手本能地交叠搭在腹前，腰板挺直双腿安安分分并拢端正。

“果然您真的和我知道的莱娅小姐很像啊。”

“嗯……卡尔特先生印象里的莱娅小姐是什么样的？”

她知道每一世都是她，但每一世又不完全是她。本质的、融入血肉的东西不会变，但环境和周围人会潜移默化影响，特别是开始丢失记忆的她。上一世成为贵族大小姐，生活在那种环境里的她会是什么样？

“莱娅小姐她是个很调皮的孩子。”

“或许其中有涅亚少爷的影响，他们俩可没少给我们惹麻烦。”

“女仆长在院里种了很多花，很多都被偷偷摘过。当马纳少爷因病静养时，他们会从隔壁翻过去，或是想办法把钥匙偷走。”

“同时小姐还是个爱哭鬼，马纳少爷常年卧病，小姐总爱睁着那双泪汪汪的眼睛。除此之外，还有来不及在冬日来临前迁移走的鸟儿，不、不止有鸟儿，流浪的猫狗甚至是……”

卡尔特先生说到这露出苦笑，也许对自己也许对这个世界。

“您知道的，这个时代并不公平，贵族富人足以锦衣玉食，像我们这种有幸得到招收拿点不错的薪水。而被社会抛弃的人流浪街头，他们和野猫野狗其实已经没什么区别。”

“大多数贵族从不在乎底层人过得如何，但小姐不是，她会为那些可怜人、可怜的动物落下眼泪。她会找夫人寻求每周一次向流浪者免费分法粮食，带着厨房剩下的边角料拿去投喂流浪猫狗。”

“她是善良的，犹如天使一般。同时她也是勇敢的，对上霸凌者从未退缩。在舞会上大方回应，坦然表达对阶级、对社会的看法。”

“她是个好孩子，且是个被教育的相当优秀的孩子。”

说着说着卡尔特先生表情变得欣慰，其中或许还藏着几分骄傲。不得不说尽管成长于纸醉金迷的上层阶级，他的小姐并未因此养成蛮横不讲理的性子。是因为善良勇敢如同程序编入了她的生命里吗？莱娅想应该不是这样。

她还不确定“母亲”是什么样，但那首摇篮曲足够温暖，如果没有“母亲”就不会有卡尔特先生口中的“莱娅”。她喜欢那首摇篮曲，所以“莱娅”一定也喜欢“母亲”。

“当然，两位少爷同样优秀，只是马纳少爷自幼身体孱弱。”

“原本随着年纪增长有所改善，然而在夫人离世后，马纳少爷的健康状态直线下滑。”

“……但没想到，最后只有马纳少爷活下来。”

“您的意思是，涅亚少爷和莱娅小姐都去世了吗？”

“其实没人确定两位是否死亡，听说马纳少爷回到坎贝尔家后开始四处寻找兄弟踪迹。可毕竟都已经三十多年了，至今没找到很难不往坏处想。”

按照之前罗德的话，涅亚和她的确都死了。只不过涅亚的记忆被移植进亚连身体，而她则开始下一世轮回。这些对卡尔特先生来说，本质上和已经死亡没太大区别。

“在看见您之前，我从未想象到两个人能如此相像。无论模样还是声音，恐怕很难找到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世界上真的会存在这样的巧合吗？”

卡尔特先生双手将凯撒举起，随即又将凯撒放到莱娅怀中。老人难得露出认真的神色，莱娅很快移开眼低头抚摸凯撒。这问题她不太好回答，这不是能简单和一个普通人说明白的。

“时间也不早了，回房间睡觉吧。”

卡尔特先生在她的沉默下轻声开口，莱娅顺着这节台阶起身。利兹面对她的沉默也会点到为止，这样看的确是爷孙俩。离开之际不忘提醒老人也早点休息，她放下凯撒静静上了楼。

这个晚上她一夜无梦，醒来时太阳还未升起。以不打搅美玲的程度，轻手轻脚走向阳台。放眼望去街道灯光熄灭，远处隐隐约约透出天光。莱娅低头却意外发现地上落着个信封，捡起来看见署名她抿了抿唇。

等早晨吃过早饭，四人和卡尔特先生道别。在他们准备离开时，卡尔特先生单独叫住莱娅。每句话听起来都是普通的嘱咐，可莱娅还是听明白某些东西。卡尔特先生轻柔她脑袋，最后给她留下一句诚挚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