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们认识，而且认识得还挺早。

甚至在第一次见面前，他就知道克雷茨家有个孩子。

在父亲还在，母亲也没生病的时候，他路过那个房子听见里面传出哭声，他在意了很久，回去之后母亲就告诉他克雷茨家有个孩子，只是因为克雷茨夫人有点……过于敏感，所以几乎没人见过。

在母亲生病后，他偷东西的时候遇到了刚离开家门的埃德文。说真的，一个一脸天真，还穿得白白净净的小鬼，在这里简直像狼群里的羊羔一样格格不入。

更别说，他身边还总是带着模样古怪、似乎不会说话的弟弟，一看就是两个上好的猎物。他没那么多余的好心来照顾这对古怪的兄弟，所以他只忍不住帮了一次……好吧，或许两次。

……勉强算是朋友。

杰森有点不太情愿地想。

不过在小骗子突然搬走，还就此毫无音讯后就不再是了。更别说对方还隐瞒着一个天大的计划。

想起这几天看到的照片、视频，以及字里行间透着血腥味的邮件，杰森就难以克制心里的怒火。

所以，虽然有点对不起韦恩先生，但是他还是溜出来了。杰森自认为和其他人比起来，更擅长怎么从这个小骗子口中掏出真话来。

这不是因为他有多敏锐，只是小骗子从以前开始就这样。他从不说那种一戳就破的谎话，而是半真半假，或者完全是真话，可无一例外地会引导听的人得出错误结论。

可能韦恩先生……他是说蝙蝠侠，会觉得他不应该这么草率地去接触一个搞了这么个大事的……罪犯。但即便现在站在埃德文面前，杰森还是没能把这个小骗子，和那些被记录在蝙蝠电脑罪犯档案里的人划上等号。

他暂时还对付不了档案里的那些人，但是这个小骗子？

呵，轻而易举。

而且……他觉得他需要一个解释。

所以带着一肚子火气，杰森偷偷拿了罗宾的旧制服，穿在外套里面，就这么过来了。有点莽撞，不过效果很好，他成功避开了蝙蝠侠，然后见到了这个好久没见的小骗子。

他得好好教训这个家伙，不管他能说出多少辩白。

然而——

“……神奇小子？”

……

噢，见鬼。

这个称呼一定被人施了邪恶的魔法。

杰森发现自己虽然还是很生气，但已经没有直接动手的想法了。

狡猾的小骗子。

杰森板着脸跳下窗台，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好惹。

他是来做正事的。

“嘿，你最好把所有都交代清楚。别想耍我，你的那些小把戏……对我一点鬼用都没有。”

先是一点点威胁，等会儿再加上足够具体，无法被逃避的问题，他就能从这个怕麻烦的家伙嘴里得到他想要的了。

看着从窗口进来的神奇小子，用他熟悉的声音说出了……这么“街头小子”的话来，埃德文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发出了一声毫无意义的感叹。

“这可真是……”

“什么？”

“哦，不，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你说得对。”埃德文耸了耸肩膀，表现得十分配合，“我已经把所有事情都跟蝙蝠侠说了，他还想知道什么？”

“你的弟弟，他——”

埃德文突然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别那么严肃。说起来我没见过你，你是新的罗宾？酷。”

“什么？”

“我还以为不会有继任者。你知道的，考虑到你的上一任已经死了，蝙蝠侠害死了他——至少报纸上是这么报道的。”

埃德文的语气里带上了点戏谑和半真半假的讽刺。

“所以我该怎么叫你，罗宾二号？罗宾2.0？”

不等杰森回答，他又否定了这个称呼：“哦不对，你看上去还不熟练，看来你的老师没把你教好。”

“你的头发很乱，披风还是干的，是临时在下面换的衣服？所以你是偷溜出来的……为什么？”

“你的老师把你关起来了吗，罗宾1.5？”

想激怒一个人的办法总是很多的，尤其是在足够了解的情况下。

对埃德文来说，眼前的这个新的神奇小子雷点非常明确。

对他能力的贬低。

刚犯下的错事。

以及在当下他在意的正事上左言他顾。

而这些都指向着同一点——对方相当在乎那个训练他教导他的人，也就是蝙蝠侠。

埃德文看着他攥紧的拳头，心里说了句果然。

如果对方真的是陶德的话，那他再说下去，很可能就会挨揍了。

“别想岔开话题，你个蠢货！你害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埃德文给了个假笑没有说话。

“你这个杀人犯……”

杰森气狠了，拽着他的衣领就要一拳打下去。

埃德文完全不意外，对方还是他记忆里那套街头混混的作风，但也有一点不同——

拳头在他眼前停了下来。

好吧，看来陶德确实很尊敬他的监护人。

另一边，被埃德文惦记着的蝙蝠侠已经到达了港口的仓库里。

他熟练地打晕了那几个看守，然后摸了进去。

仓库里的情况和他想的有点不一样。

哥谭一向多雨，可这里的木箱却都没有做防潮处理，就那么很随便地堆叠在了一起，还有几个已经被打开了，盖子却都不知所踪。

是因为知道里面不是枪吗？

带着疑惑，蝙蝠侠走向了其中一个被打开的箱子。

看到里面的东西后，他愣住了。

箱子里杂乱地堆着一些金属做的零件，它们看上去都被打磨得很光滑，它们的形状怪异，像是人的肢体或者脏器，逼真到了渗人的地步。紧接着，蝙蝠侠又注意到最下面似乎压着什么球形的东西。

于是他把手电筒放到一边，拨开其他零件，单独把那个金属球体拿了出来。

在看清这是什么之后，他再也没法告诉自己这是个巧合。阴冷的风携着雨水吹进仓库，呜呜作响。蝙蝠侠心情沉重地看向周围。

联系起之前埃德文·克雷茨说的那些话，他无论如何都只能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

因为，这不单单是一个金属制的人头，箱子里的也不仅仅只是相似度极高的“金属零件”。

它极有可能曾是个活生生的孩子。

而这里，有着超过五十个箱子。

第10章 苍白倒影（七）

埃德文没想到的是，仅仅一个小时，计划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在经历了一系列的蝙蝠突然出现、试图逃跑、逃跑失败、被捆成条状物，又被拎着后领提溜到蝙蝠车里后，埃德文终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但因为牵扯到了嘴角的伤口——陶德最后还是打了他一拳——只好继续保持面无表情。

他或许应该加强锻炼了，这样下次被拎起来的时候起码还能蹬一脚。

蝙蝠车只有两个座位，于是两个未成年人挤在了一起。

埃德文很想说这违反了交通法，但想到现在在车里的三个人恐怕早就破坏了不止一条法律，就咽下了这句废话。

“我想……”埃德文一边说，一边扭动着身体，试图把陶德挤走，“这不是去阿卡姆或者监狱的路，你是要送我回家？”

杰森忍无可忍，一把按住埃德文的头把他的脸贴到了车窗上：“你在做梦！”

埃德文努力抬起被同样绑住的双脚，狠狠地踩在那双绿色精灵靴上：“是啊，我一定在做梦，不然蝙蝠侠怎么可能会载着我去帕利赛德斯区呢。”

“什么？！”

埃德文偷偷翻了个白眼：“我以为秘密身份的前提是‘秘密’。”

蝙蝠侠终于开口说了上车后的第一句话：“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秘密身份。”

“怎么会？”杰森一惊，随即反应过来，“是因为……我？”

“毫无疑问。”埃德文无情地打破了他的侥幸，“所以那个定位器还有监听功能，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