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对骑士说：“走吧，得在他回来前离开。”

然而骑士的反应十分奇怪。

他从刚刚起就莫名地沉默，现在也没有任何回答，只是站在那，一动不动，握紧着手里的枪，用粗暴的方式折磨着它，仿佛完全没有听见埃德文说了什么。

粗重的喘息声被电子过滤器扭曲成一片杂音。

“骑士？”

埃德文手背拍了拍他的手臂。

然而，就像是受到攻击的野兽一样，骑士呼吸声一滞，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下意识就要反击。

好在，他立即就回过神，松开了手。

“抱歉。”

骑士的声音粗粝得出奇，像是喉咙里咽了砂砾。

说完，他转身就走。

埃德文缓缓地眨了下眼睛，没太在意地跟了上去。

“还是先回巢穴吧，我们得想办法去空中堡垒。”

听见他跟上来的动静，骑士顿了顿，到底是放慢了脚步。

“你的英雄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听话地等着。”

这会儿埃德文正满脑子想着蝙蝠的事情，闻言，便随口回答说：“英雄做不成任何事。”

骑士愣了下，偏头看向旁边，发现他表情冷淡得出奇，就好像……刚刚蝙蝠侠的出现没给他带来任何正面的情绪。

“……为什么？”

他的声音仍有点哑。

“为什么你会这么说？”

“猫头鹰跟我讨论过这件事。关于这个世界的正联，以及镜像世界之间的区别。”

埃德文分出点精力来解释这个还算重要的问题，完全没意识到对方想问的可能不是这个。

“就像在我们的世界反派最后总会被关起来一样，这个世界的正联永远无法成功推翻犯罪辛迪加，就好像……不仅仅是‘善恶’，连‘对错’也反过来了一样。”

看着小混蛋的嘴巴一张一合，用那冷静的声线分析着现状，骑士逐渐平静了下来，一点一点地远离了那泥沼一样的噩梦幻觉。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要解决掉那个外星人，英雄说不定是做不到的，就像正联每次都会失败一样，所以我想这件事最好是让猫头鹰他们动手。”

两个人间隔着半臂的距离，不远不近，骑士的头微微侧着，听得很认真。

“不，也不一定……他不回来的话，我或许也可以。”

“对，”骑士笑了，“我们都可以。”

*

正物质世界。

就在两个小时前，犯罪辛迪加驾驶着飞船逆向穿越了物质、反物质间的隔膜，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球。

飞船落地不到十分钟。

华盛顿广场上的正义女神雕像被终极人的热视线溶解。

超女王拿着发着金光的屈服套索闯进了白宫。

最近刚加入犯罪辛迪加的新一代权戒者，则用戒指制造出了半人半兽的巨大怪物，肆意践踏周遭的城市。

“嘿夜枭你还是去哥谭市？”强尼快客的残影绕了夜枭大半圈，说起话来一如既往地没什么停顿，“别那么无趣你都玩着哥谭市多久了，要我说这会是我们最精彩的一战为什么不到处走走呢聪明蛋？”

“那是我的个人乐趣，你不需要懂，”夜枭皮笑肉不笑地说，“还有，我再听见你叫我聪明蛋，你以后的神速药水就都会变成兽用泻药，懂了吗？”

说完，他开着飞行器，直接飞往了哥谭市。

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这个世界的哥谭市似乎比他统治下的还要糟糕，像是刚经历完一场战争，街道上甚至没有普通市民。

并且……

“你是谁？！”

在他一出现的时候，下面警察就用枪指着他。

而领导他们的，却不是他想的那个人。

“戈登局长！”

“……”

看着戈登那张比起他记忆里瘦了不少的脸，夜枭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

既然戈登成了警察局局长，那么那个老家伙……

“韦恩在……算了，”话没问完，他就没了兴趣，射出飞镖，同时发射了血导追踪弹。

“——你们可以变成死人了。”

“我可不这么想。”

一个黑红色制服，披着黑色披风的小子跳了出来，长棍一扫，把飞镖弹到了墙上，没有追踪目标，追踪弹也就失去了效果。

不等夜枭反应过来，罗宾发射抓钩枪抓住了他的飞行器，紧接着一个翻身，整个人就跳了上去。

“先生，如果你是从另一个地球来的——”

他猛地后仰躲过飞镖，同时抬脚，用力踢向夜枭的下巴。

“那我想你一定没有办理签证！”

但他踢空了。

飞行器不知道为什么摇晃起来，偏偏只有夜枭始终站得很稳。

“小猫头鹰为了偷懒想出来的功能，现在看来还算实用。”

一边说着，夜枭一拳捣在罗宾腹部，本来以为这足以把人从半空打了下去，却不料罗宾长棍不知道什么时候卡进了缝隙里，靠着这短暂的支撑，他回身反击。

动作灵活得像只小鸟。

和他巢穴里那只连抓钩枪都不想用的小猫头鹰完全不一样。

夜枭抬了抬嘴角。

“我真该带着角鸮一起过来，起码让他知道不能老想着用我的飞行器。”

“不过他可比你会骗人多了。”

一些不太好猜想冒了出来，夜枭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

再对付罗宾时，他就再没了留手的心思。

“自动攻击。”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飞行器改变了形态，罗宾躲闪不及只好跳下了飞行器。

看着逃过一劫的少年，夜枭正打算按下臂甲上的按钮，处理掉这个小小的意外，但……

“算了，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看了眼那身颜色挺有既视感的罗宾制服，操纵飞行器飞向了远处。

“留你一条命，小鬼，下次记得做个聪明人。”

虽然摆脱了这个世界的义警和警察，但飞在天上，夜枭却没那么轻松。

甚至和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相比，心情还越来越差了。

他本来打算去找到这个世界的托马斯·韦恩，伤害他，然后杀了他。

在他的世界里，韦恩害死了玛莎和布鲁斯，照理说这个世界不管他的立场是什么，这件事情也不会被改变。

尤其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猫头鹰还说他认识“韦恩先生”，就更说明了这一点——起码他当时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按照善恶颠倒的规则，在看到警局的局长是戈登的时候，他就应该去把那些□□一个个揪出来看哪个是韦恩。

如果……

不是小猫头鹰骗了他的话。

来到哥谭公墓后，夜枭一眼就看到了那座熟悉的墓碑。

在走过去后，他却几乎怔忪地发现，本来应该写着“布鲁斯·韦恩”这个名字的地方，在这个世界里被“托马斯·韦恩”的名字所代替。

沉默了好半晌后，他缓缓地跪了下去。

曾经的痛恨和针锋相对，在这个时刻，短暂地消弭于怜悯中。

夜枭垂着头，脊背也像是被压弯了似的驼着，灰色的羽毛状披风垂落在地上，再没了半点平时得意的样子。

天上厚重的阴云遮住了日光。

枯黄的树叶被冷风卷着，在风中滚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依然只能不甘心地落到地上。

一只脚踩了过去，发出一声轻响。

听见身后动静，夜枭回过头，看向一身漆黑的蝙蝠侠。

“所以，你才是小猫头鹰认识的‘韦恩先生’。”

不是他，而是他早就死去的弟弟……

布鲁斯·韦恩。

夜枭的嘴绷成了一条直线，蝙蝠侠也是一样。

任谁站在这，都会觉得两人极为相似。

“他用真话骗了我。”

“我以为镜像世界，恶的倒影就是善，却没想到这是一个完全相反的世界。”

“甚至……就连生死都反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