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杜城睁大了双眼，每一下心跳声都极其缓慢，那是他听了很多很多遍的声音，哪怕他现在瞎了，也能听出是沈翊的心跳声。

陆成江说：“看到那道门了吗？”顺着他的手指，杜城模糊地看到了一堆实验水氧罐的尽头有一道电梯门。

“哪里是这儿唯一一条能直接通往试验室的电梯门，但是那个电梯需要门禁卡，而唯一的门禁卡，”陆成江阴笑着说，“现在，在我的肚子里，你只有将我开膛破肚，才能离开这里，才能活下去，而沈翊，你要是在十五分钟内把门禁卡取出来，也许还能看到他最后一眼。”

“抉择吧，虚假的警察。”陆成江继续刺激着他，“我们，只有一个人能活着。”

随着陆成江的讲话，沈翊微弱的心跳声有一下没一下的跳动着，好似杜城多犹豫一秒钟，他就要不复存在了。

看他木愣的样子，陆成江说：“既然你这么难选择，那你就永远消失，不要再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杜城看着在眼前无限放大的匕首，才猛然回神，右手骤然抓住直刺双眼的刀刃，划开的皮肤使鲜血滴落在地，杜城喘着粗气，回身用左手给陆成江一记肘击。

陆成江吃痛地松开了手，连连倒退跌跪在地。

杜城赶过来拎起他朝着腹部就是重重一拳，陆成江一阵干呕，笑他：“这可不行，我吃下去已经两个小时了，你只能杀了我，剖开我的肚子，就像从林友新他们的肚子里取出证据一样。”

“杀人当然是要用刀了，你不会是不敢吧？”陆成江说着，双手大力地拉拽着他还没有愈合好的右手，将他整个人撞到墙上，骨头错位的痛感让杜城倒吸一口凉气，陆成江顺势抢下他手里的匕首，“时间快要到了，等我把你和他都解决了，就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了。”

陆成江刚说完，原本还在跳动的心跳声戛然而止，尖锐刺耳的警报声让人失神。

“滴——————”

“哎呀呀，比想象中的还要早了呢？”陆成江看着杜城笑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沈翊了。”

第七十章

陆成江高高举起匕首，狠狠刺下，说：“杜城，再也不见了。”

如果这是一部电影，那么这一刻，反派的行为一定是一个慢动作，而主角则是满脸悲壮赴死的神情，在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地以为他的生命会就此结束的瞬间，他的伙伴必然破门而入拯救他。

但这不是电影，杜城歪过脑袋，匕首大力划过墙壁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最后砍落到他的肩上，肩膀的衣服瞬间染红一片，他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死死扣住了陆成江的手，并大力折断他的手腕。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陆成江几乎疯了，颤抖地捧着自己因为被掰折而九十度垂落的手对杜城破口大骂，“你都这样了就不能安静地被我捅死吗？”

杜城也很是疲惫，艰难地拔出匕首站起身，一声不吭地将脱臼的臂膀掰正，质问：“为什么？沈翊他做错了什么？你们只是因为想要报复我吗？只是因为怨恨我吗？”

陆成江看着眼中死一片寂静的杜城，狰狞地狂笑了起来，说：“对，没错！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也不会对他下手，要怪就怪你自己，他的死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杜城，如果不是你，他本来可以不用经历这一切的，他还是可以做一个闻名世界的画家，他还可以是震惊中外的天才艺术家，但是你毁了他的全部，包括他的生命。”

“来，来啊！我就在这里，杀了我替他报仇吧，来呀，杀了我。”陆成江看着他，眼神异常兴奋，“杜城，你，也是一个杀人犯，一个天生的杀人犯。你的朋友、你的师傅、你的同事、你的爱人，他们都是因为你而受伤死亡，可是你却始终活得好好的。”

“嘭！”

杜城一拳打在陆成江的脸上，逼得他连连后退，这一拳更是直接打得他口鼻直流鲜血，可是陆成江跟没有痛感一般，狞笑着大喊：“来啊，杀死我吧，杀了我为他们报仇啊！雷一斐也好、李明锐也好、沈翊也好，哦还有李晗，谁都好，你都不为他们向我报仇吗？”

“你可只有这一次机会杀了我。”

杜城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倒，一拳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可他打得越大力，陆成江就笑得越大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就这点本事吗？”陆成江嘲讽着他，“我不是给过你武器了吗？杜城，你要像你十几岁拿刀指向那些欺负你的人的时候一样，你现在在害怕什么？”

“我，刚刚杀死了沈翊，你最爱的人。”

嘭！

“我，杀了雷一斐，你毕生最敬重的人。”

嘭！

“我，杀了李明锐，那个本该有大好前途的小实习生。”

嘭！

“我，袭击绑架了李晗，那个怀了身孕的女警。”

嘭！

“还有王琛，被我打的半死不活扔在了垃圾堆里的家伙！”

嘭！

陆成江口吐着鲜血，看着神情麻木双眼猩红的杜城，勾起一抹笑，有气无力地小声挑衅说：“杜城，你谁也救不了，他们最后都会死，你也会。”

“愤怒吗？可是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要我不死，你就只能看着我一个一个地弄死他们。”

杜城目呲欲裂，高高举起自己攥紧的拳头，携带着愤恨的疾风对着陆成江的太阳穴打去，陆成江安详地闭上眼睛等待这一拳砸碎自己。

“杜城！沈翊还没有死！！”一道急促得破音的叫喊声划开空气。

拳头生生停住了，陆成江蓦地睁开眼睛，杜城望向黑洞洞的门口，张局站在最前面，路海洲满头大汗地紧跟着她，身后的特警队员都端着枪做出随时攻击的准备。

“杜城，沈翊还没有死。”张局看着他说，杜城恍惚了，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看着几乎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陆成江，他大喘着粗气。

“杜城！站起来！”张局厉声道，“用你的腿，站起来，沈翊他还在等你，别被这个家伙控制了。”

这一刻，杜城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双腿犹如千斤重，任由他使力都一动不动，他僵硬而颤抖地松开掐着陆成江的脖子，陆成江焦急大喊：“杜城！沈翊死了！我哥是不会失手的！他们只不过是怕你把我杀了就没有人在公众面前道歉认罪而已！”

“陆成江！！”

“难道你忘了吗？他们是怎么背着你，让沈翊独自进入凤凰会馆的吗？难道你不清楚你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任务目标才是首要的吗？”陆成江笑容诡异，“你看啊，他们上了膛的枪口正对着你。”

“我们今天的任务目标就是救沈翊，其次才是抓你，我们从来不会抛弃自己的战友！我们的枪口，也绝对不会指向自己的伙伴，永远！”路海洲盯着他，语气铿锵地说，“杜城，站起来，我们都在等着你。”

如果你不会用，那你手里的刀可不能这样指着别人。

城队，我跟住她了，这次，我一定不会再害怕了。

城队，我什么都能做，让我来帮你抓住凶手。

杜城，别回头看，我在前面等着你。

那些记忆里的人，那些明媚快乐的面孔，那些艰难痛苦的日子，那些无数声真切的呼唤，在他的脑海里越加清晰起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杜城站了起来，跨过陆成江朝他们走去，路海洲一挥手，数名特警迅速跑过去摁住陆成江，其中一个去抱起昏死的周易，路海洲上前搀扶住走得艰难的杜城，两人沉默地离开地下室。

大堂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血迹和弹口，一部分人正在收拾现场，警笛声与救护车红蓝色的光交相辉映，正午的太阳有些晃眼，刺得杜城眼睛更痛了，他模糊的视线看到了准备被推上车的沈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