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万人迷他又在装乖(44)
他的东西都是袭人秋纹碧痕几个丫头们作的,还有黛玉湘云姊妹们无事时绣的香囊香袋。
这边黛玉挂心他被贾政牵绊住了,恐又挨训,知他回来便沿着路走到书房门口,正听到袭人说这话。
走近一看,果然见宝玉身上佩戴之物尽都没了,于是气道,“我的那个荷包你也给了人?既如此,往后再不要想我的东西!”说完转身便走。
宝玉见她气了,连衣裳也顾不得换,忙追了出来。
黛玉回了房内,见到妆台上才作了一半的香袋,想着自己也是白效力,便拿了剪子要铰。
紫鹃连忙拿了过来,“好好的怎么了,这是气得哪一门子呢。”
“我何时给了他们你的东西了?在妹妹心里,我竟就是那样的人?!”宝玉急得汗都出来了,边进了黛玉房内边从衣领内解出一个荷包,“这是什么!”
那果然就是自己作的荷包,黛玉见他如此珍爱,贴身带着,一时恼自己不该小性错怪了他,一时又愧于他如此情意,于是垂首不语。
宝玉也气得狠了,一想到她如此看待自己,可见平日待她之心已全然如同脚下之泥,让人践踏,一时竟有了灰心之感。
“你的东西我原不配戴,今日就还给你。”说着便把那荷包掷还给她,抬腿就要走。
黛玉羞恼不已,又哭出声来,“谁叫你戴了,我作的你自然不稀罕。”便伏在榻上气得哭,用帕子掩面拭泪。
宝玉听见她哭又心里难受,忙进来哄,“好妹妹,今日都是我的错,你就恕了我罢。”
紫鹃袭人也不知这二人又是作的什么气,老太太才睡下,又恐这里声高让那边知道了,自己也少不得一番责怪,只好叹怎么伺候上了这一对冤家。
“我作的不好,你挑人给你作好的去,不必拿我的东西撒气。”黛玉将那荷包攥在手里,愈发看不顺眼,便想拿银剪子也铰了。
宝玉哪里肯让真的铰了,“我若是有这个心思,便现死现报。”
黛玉心下一颤,不愿他如此赌咒,便推了一把道,“你什么心思,我不知道,你去找知道的人说去。”
一时又想起前日听那些小丫头们闲来议论什么金玉之事,胸口又难受得揪成一团,因此冷笑道,“我也知道了,外头大有人来与你说亲,里头还有好姐姐好妹妹陪你顽笑,可还有我什么事呢。”
宝玉因去岁张道士说了一回什么姻缘亲事的话,此后便再不去清虚观了,很是介怀。
旁人说也便罢了,他满心满意将黛玉视为心中知己。
今竟又听她言此之论,心想‘你既然如此说,可见心里没我。既不能为我之苦恼而恼,却反倒以此话讥讽,来伤我的心。’
黛玉见他沉色不语,便心想,‘你若心中有我,自然不怕我说,且坦然自若。你若心中没我,可见着急也是故意哄我,而非真心重我。’
二人各有所思,一时竟离了心。
闹成这样即便是紫鹃袭人不说,外面那些奶妈婆子们怕受连累,都忙忙地要去回贾母。
正巧贾环来找宝玉,见院中慌慌的,一面走了过来,“妈妈们这是做什么去?”
“可了不得,林姑娘和宝二爷不知怎的又气了,正要禀老太太、太太去。”
贾环知道他二人拌嘴是常事,从前闹起气来,贾母还将伺候的袭人麝月紫鹃雪雁等丫头们好一顿说,怪她们不小心伺候。
只是宝玉黛玉往后定然和好,何苦连带着小丫头们白挨骂,便道,“哪里要惊动了老太太和太太,若真来了妈妈们也少不得被说几句,这会子我去将二哥哥拉出来,纵有气也熄了。”
一众婆子们连声菩萨告好,忙请贾环快进去。
里头两个人闹得僵住了正相对无话,一时见贾环来了都有些面臊,躲躲闪闪的。
“今儿是怎么了,方还和晴雯说秋日里容易风迷了眼,二哥哥和林妹妹也是叫风扑了不成?”
黛玉将脸一扭,用帕子捂着不让他见自己红了的眼圈。
贾环便伸手将宝玉从榻上拽起来,“好哥哥,别扰了妹妹午睡,还是跟我出来罢。”一面将人拉出了房门。
宝玉有些神不守舍,只一步一寸的挪动。
贾环见他又呆了,也知他如今听不进什么话,便将他交给袭人领回去了。
次日他到王夫人那里请安的时候,见所有人都在,只是黛玉和宝玉仍不说话,便知道还别扭着。
他也没故意去劝,左右宝钗探春等陪着黛玉,宝玉坐在王夫人边上看书,贾环便依旧坐到榻上去抄佛经。
一面林之孝家的来了,说专为园子里庙庵中采买的小尼姑已经有了,道袍束带等物件也已齐备,又说起该请个道姑一应教导。
“西门外牟尼院有位带发修行的小姐,今年十八岁了,法名妙玉。”
这位原籍苏州,祖上也是官宦人家,只是她祖父母、父母具亡故了。
听说是为治病才入的空门,前些年一直跟着师父在玄墓蟠香寺中清修,这几年才上京来。
黛玉在一旁听了,忽想起幼年之事,有和尚曾来要化她如佛门,只是父母不肯。
如今竟也有一位这样的姑娘,忽又想起老家姑苏,十分伤感。
“她师父今年夏日里病故了,临了遗言让她不必扶灵,依旧在京修行为宜。”
贾环想得有些出神,一时笔尖洇了墨也不知,还是宝玉提醒了他,将笔拿过去撂下,“怎么了?”
他猛地回神,便问林之孝家的,“她那圆寂了的师父可是释音师太?”
林之孝家的点头说正是,“听说那位释音师太极精演先天神数,去岁冬日里便已给自己定了寿数,说果然熬不过夏日,谁知竟真就如此了。”
探春迎春几个听了都惊奇道绝,皆是一番叹息。
王夫人本就是吃斋念佛之人,今听闻此事,亦抱有几分敬心,未敢轻狂,“既然如此,便让人去好生请了她来,放得尊重些。”
只有贾环一时没了心思,匆匆将经文抄写完毕,便说午后的药还没用,回了甘棠院。
赵姨娘正带着乌云和雪球在院内洗澡,“怎么这会子回来了,太太不是叫你抄经?”
“抄完了,有些疲倦便回来了。”他回到屋内换了身衣裳便躺到榻上发呆。
晴雯彩绮正坐在廊下打珠络,见他回来便倒茶,谁知他茶也不喝点心也不吃,书也不看狗也不逗,就只是发呆。
“好好的,怎么这么着了?”
赵姨娘也踩着门槛进了他屋内,“怎么跟宝玉似的,也作出个呆样来,你别唬我,我可是经不住吓的。”
贾环无奈地闭了闭眼睛,“母亲,我有话跟你说。”
“有话直说就是了,难不成你……”
赵姨娘偷摸小声道,“难不成你蛮不讲理、喜怒无常,癖性乖张的真面目被老爷、太太发现了?”
贾环被这话堵得,一时气也不是,恼也不是,便无赖起来,“母亲!我哪有那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赵姨娘笑得半歪在榻上,“那你说嘛,作什么这样郑重其事。”
知道她又是故意逗自己,贾环也没法,只好哼了一声,把从前释音师太给自己批的卦象跟赵姨娘说了。
赵姨娘听完了半晌无言,也没什么悲伤叹惋之态,贾环看了倒觉可异,“母亲?”
她状似沉思道,“后嗣艰难……这个我倒有了准备……只是这个坎坷不定,那师太也没说什么化解之法给你?”
“她只说事有因果,也不定坎不坎坷……”这话贾环也没太懂,俗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论吧。
这样想着他又反应过来,连问赵姨娘,“不是、什么、什么意思?什么叫你已经有了准备?”
赵姨娘用帕子捂着脸颊,“哎呀……我儿子的身子我还不知道么,生不生的咱也不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