悭臾背上。

百里屠苏别扭地转过头去，不去看身侧刻意和自己坐得极近的杏衣青年。

悭臾察觉到身上两人的情况，便疾飞边问道：“吾友，数月不见，汝何至弄到这般自相残杀的局面？”

百里屠苏闻言低下头去，只觉此事千头万绪，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欧阳少恭却轻描淡写一语带过：“不过是我一时糊涂做了些错事，惹得屠苏恼恨于我。今后不会了。”

“百里屠苏，你身上封印可是已然解开？”悭臾问道，却是用肯定的语气。

他能感觉到百里屠苏体内煞气再无拘束，魂魄亦随时有离体消散之危。

“正是。”欧阳少恭代百里屠苏回答悭臾，然后问道：“悭臾，未知你可有固魂之法，能助屠苏逃过散魂之劫？”

百里屠苏闻言，顿时用不认识般的眼光看向欧阳少恭，心中疑惑怎么短短几个时辰，身边这人竟有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居然好心帮自己询问固魂之法。

然而神龙悭臾的回答，却令两人同时心中一沉：“吾并不知世间可否有固魂之法。”

“然，吾可带汝前往赤水之东，寻吾旧住赤水女子献。”悭臾续道：“其乃上古神祇，灵力比之伏羲女娲亦不遑多让，兴许她可想到能助汝二人固魂之法。”

欧阳少恭闻言点头赞同，他昔日仍是太子长琴时曾与这位神祇有过数面之缘，知其拥有通天彻地之法力，倘若天地间除却伏羲女娲之外还有别的神祇能救屠苏，那必定就是她了。

赤水之东。

赤水女神神殿外。

巨大的黑龙发出一声苍凉浑厚的龙啸。

本在沉睡的赤水女子献感应到昔日坐骑的呼唤，即刻转醒，缓步走出神殿外看着面前的黑龙。

“悭臾，何事唤吾？”

悭臾让开身体，露出身后的百里屠苏和欧阳少恭两人。

“太子……长琴？”赤水女子献微微皱眉：“为何这两人各得他一半魂魄？”

关于太子长琴其人，她只知其触犯天条被贬下凡，之后的事情，便一概不知了。

“天命如此，造化弄人。”欧阳少恭答道：“获罪于天，无所禘也。太子长琴会落得这般下场，何足为奇？”

赤水女子献深有所感地点点头，问悭臾道：“汝可是想求我为他固魂？”

悭臾立刻两只龙爪弯曲跪下道：“太子长琴乃吾昔日挚友，亦是因吾才触犯天条，落得魂魄分离。还请主人施以援手。”

“此事何须求吾？”赤水女子献道：“固魂之法不难，只需取出其中一人魂魄，与另一人魂魄合二为一。待三魂七魄融合之后，自然再无散魂之忧。”

悭臾和欧阳少恭立刻一起看向百里屠苏。

片刻后，悭臾道：“小子，你可愿与他合体，自此做一个魂魄完整之人？”

百里屠苏闻言垂下眸子，片刻抬头看着眼前浮在空中的神祇道：“既是他的魂魄，自可交还于他。若是欧阳少恭答应以后不再随意害人，我便将魂魄予他。”

欧阳少恭闻言目光骤然一亮：“屠苏，此言可当真？”

百里屠苏点点头。

恨一个人实在太费心力，蓬莱之战后，他已是身心俱疲，再也不愿继续仇恨任何人了。

自己既然注定解封三日后会散魂，倒不如将魂魄还他，也算替上天还太子长琴一个公道。

欧阳少恭看着他那坚定的眼神，只觉心中欢喜难言，转身对赤水女子献道：“屠苏虽愿将魂魄予我，我却不愿接受。”他抬起头，仿佛没有看到百里屠苏和悭臾惊愕的眼神，一字字道：“我只想请女神助他固魂，令他免于两日后散魂之祸。”

“吾友，你可想明白了？”悭臾语气焦急：“你的魂魄之力将尽，这一世过后，你将再无力渡魂，唯有化作荒魂一途。”

欧阳少恭徐徐点头，目光亦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明亮：“自是想得清楚明白。既是无力渡魂，这一世后，便陪屠苏一并化作荒魂便是。”——我只求这一世，能和他相伴相依。

方才重伤将死之时，他与百里屠苏目光对视，忽然在一瞬间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原来，一直以来他内心深处真正想要的，并不是百里屠苏体内太子长琴的另一半魂魄，而是那个黑衣少年本身。

只有百里屠苏陪在他身边时，他才会觉得心中平静喜乐，觉得这个人世间充满生机。

倘若今生能与他一同携手度过，魂魄相依，便是百年之后化作荒魂，又有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