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墨脑袋一下就蒙了，他下意识抬头，然后看到了一个线条刚毅的下巴。

跟以前每次都一样，他抬头以后看到的永远是那个露在面具外的冰冷的下巴。

很没有道理的，他产生了一种想捅对方一刀的冲动。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忽然从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到底是怎么回事，大概这就是小丑们的通病，脑子里永远充满了各种暴力的，疯狂的，不切实际的想法，或者怎么样都好，只要——

只要什么？

他不知道。

从后腰拔出来的匕首跟滚烫的水温比起来冰凉得可怕，锋利的匕刃贴着对方胸前线条分明的盔甲往上，一直停在他的脖颈前。

但是对方似乎见惯了小丑这样的把戏，依旧不为所动，哪怕匕首再往前一寸就能要了他的命，他也不会低头看他一眼。

说到底打击罪犯是他的责任，救人是他的使命，他就像一个执行命令的机器人，想要通过犯罪来引起他的注意力这件事本身听起来就像一个滑稽的笑话。

爆炸过去，滚烫的水面飘着浓烟，蝙蝠侠提着宋墨的胳膊，把他从水底扯了上来。

在两人刚刚脱离水面那一刻，匕首掉在地面上，金属划过粗糙的石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

一双冰凉的手忽然捧上了蝙蝠侠长满了青色胡渣的脸颊，然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什么柔软湿润的东西落在了他线条坚硬的嘴唇上。

布鲁斯·韦恩愣住了。

他足足过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刚才的触感代表着什么。

蝙蝠面具下的眼睛泛起惊涛骇浪，他低下头，视线终于落在了宋墨的脸上。

性格卑劣的小丑对着蝙蝠侠，终于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容。

第38章

下一刻, 宋墨整个人被揪着领子提了起来, 耳边是男人经过特殊处理后低沉磁性还带着电流的声音。

“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方戴着遮了大半张脸的面具, 宋墨也看不出他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甚至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觉得他现在已经很能习惯被别人提着领子举高高的对话方式了，这简直是他作为小丑时面对蝙蝠侠再熟悉不过的一种姿势, 就仿佛在面对敌人时蝙蝠侠只会做两件事, 一是揪他们的领子, 二是把他们打到骨折。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个笑话，他养父在被蝙蝠侠打断了一半肋骨后躺在床上一边养伤一边说的——蝙蝠侠是个神经病，这点毋庸置疑, 但如果他把自己送进了阿卡姆, 那阿卡姆一半的罪犯都要被送进骨科。

而在那之前, 他养父刚被蝙蝠侠救了一命。

宋墨永远忘不了那个场景，那时候他才刚刚七岁, 坐在阴暗的下水道房间里看着巴掌大的方正电视, 电视画面里，他养父杰克从爆炸的大楼顶楼掉了下来, 是蝙蝠侠救了他。

警察问小丑：蝙蝠侠去哪里了？

他养父说：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为什么会问我？

警察说：他不是你的伙伴？

他养父大笑：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们是伙伴？

警察说：不然还有谁能为了救你从楼上跳下来？

他养父又不笑了，说：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 警官——

他养父说：——因为我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那段时间他养父最经常问过他的问题就是：“听着，小神经病, 你经历过真正糟糕的一天吗？”

宋墨当然经历过, 在一天之内一无所有, 糟糕却又幸运, 因为在那天他重获新生，然而在他组织好措辞之前，他养父又自问自答地说。

“你以为你会永远被困在这种逃避现实的疯狂里，回忆不断侵蚀你的神经，你想逃离这种尖锐的折磨，却一次比一次更加沉沦，然后在这时你遇到了一个改变你一生的人，让你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只是这么一点小事就能影响到你，这是不是听起来好笑极了？”

宋墨很清楚改变他一生的人是他的养父，但他一直不明白他养父口中，改变了他一生的人到底是谁。

直到现在，他清楚了。

Batman。

所以……

宋墨看着蝙蝠侠举起以后迟迟没有落下的拳头，脸上的表情更恶劣了。

“听着，小蝙蝠。”

他清晰地在蝙蝠侠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他扒上蝙蝠侠抓着他领子的手，语气很有一种得寸进尺的意思。

“你经历过真正糟糕的一天吗？”

一直远程监控着现场的阿尔弗雷德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个不慎差点打翻手边的水杯。

这不是一个好的问题，尤其在现在的情况下。

勒着领子的手瞬间收紧，宋墨看着蝙蝠侠骤然收缩的瞳孔，尽管呼吸变得困难，但窥伺到对方心底秘密的快感仍然让他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