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事情对于你来说已经是过去了，你既无法追回，也无法补救了。所以什么都不要想了。”陈一凡抱着刘念的头，刻意避开那块令人心痛的伤疤，“你很累了，你需要睡一觉。相信我，等你再睁开眼睛，世界还是明媚的。”

陈一凡太明白痛苦到绝望的滋味，她也知道东叔说的话对刘念是怎样致命的打击。

这种打击就仿佛是把人的灵魂全部敲碎，如果想继续在世界上存活下去，就要靠自己一点点拾起碎片，一点点地重新粘贴修补上去，重塑一个新的自己。

陈一凡在得知梅恒死亡真相时，用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在刘念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她把注意力转移到理想国并为之拼命的过程中，她完成了对自己的重新拼凑，她获得了新生。

当然是痛苦的，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痛不痛？老鹰褪去所有铠甲和爪牙痛不痛？

那种痛苦不是对魂飞魄散的害怕，而且对继续痛苦地活下去的恐惧。

因为他们发现这个世界，比地狱，比任何事物都要可怕万分。

但只要咬牙坚持挺过去，她就获得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新世界――或者说她的灵魂得到了新生。

如果刘念像平常一样冷静，就会发现陈一凡故作的镇定其实脆弱到不堪一击――她很害怕，害怕刘念会被这个似真似假的旧事毁掉。

但陈一凡还是在冷静地安抚他，而且她也做到了。

因为她知道，只要熬过这一次灵魂重塑，他们就再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

陈一凡会陪着刘念，会帮着他一步一步走出黑暗。

他们的未来必须是一片光明。

刘念终于睡着了。

陈一凡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他嘴角的伤口，又用目光仔仔细细地描绘他的五官轮廓。这个她深爱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蜷缩着身子，眉宇间带着yīn郁和戚惶，沉沉地睡着。

陈一凡猛然起身，走出屋子――“小张，给我挑五六个有功夫的人，在梅家门口等我。我一会儿发给你们具体地址。”

陈一凡是个狠人，在商场拼搏这么多年，在高处俯瞰世界这么多年，她当然不是一个柔弱好欺的小女孩。但她的狠从来只对自己――陈一凡从来没有对外人发过狠，甚至对曾经恨之入骨的四大集团，她也只是想让他们把吃了明德的那部分吐出来。

可是这一次，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她想动真格――她恨不得这个伤害了刘念的东叔死在自己面前！

东叔才喝了点酒，刚出门就看见几个人把自己面色不善地团团围住。

他顿时就明白了什么。

他克制着开始发软的双腿，咽了口口水，四处打量着他们的主人。

陈一凡从他身后缓缓走过来。

她的衣服上还有刘念蹭上去的血迹和药物，她的眼睛还有一点的红肿，她的头发随着风微微扬起来。

东叔只看见了她眼睛里的杀意。

浑身的汗毛都树立起来，东叔发抖如筛糠，只是瞪着陈一凡，她一步一步地狠狠踩着地面向他走过来――那样的咬牙切齿，好像是在踩着他的尸体。

东叔的语气都变了，“我终究是刘念的亲生父亲！你不能……你别……”

“我当然知道。说得对，你是刘念的父亲啊，那你怎么不问问刘念他怎么样了？他被你刺激成那个样子，你不担心吗？”陈一凡笑了笑，饶有兴趣地欣赏着他吓得面如土色的样子，笑到眼睛都微微眯起来了，“或许你这一生做过的唯一的一件人事，就是给了刘念生命。”

比起刘念，东叔当然更担心自己今天有没有命出去。其实最初他真的只是想要认刘念，可是提到当年，他发现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渐渐开始想用尽一切手段来bī刘念和自己相认。一步步走到现在，他发现他真的惹了陈一凡后，甚至无法保证自己的生命。

陈一凡端详着她，语气里有一点惋惜，目光却已经怨毒狠辣，“你说你要什么不好呢？我都可以给你的，我甚至给了你那么多次机会的……但你偏偏什么也不要，非要触碰我的底线，非不要自己的命！”

东叔吓得快要跪在地上了，“你不敢……我要报警！杀人偿命，你……”

“我没说要杀你啊。”陈一凡笑了，又补充，“哪怕看在刘念的面子上，我也要给你留个活口啊。”

东叔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

陈一凡转过身去，轻轻摆了摆手，“我只要他留半分活气，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行，其他你们自由发挥。”

众人一拥而上，东叔开始惨叫起来。

陈一凡冷眼看着，无声地笑，只恨自己不能亲手bào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