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想着啊，还俗了算了，你们去成佛吧，为师还是怀念这大千世界的。”

孙悟空看着穆悠的笑脸，却莫名奇妙的，瞧出了这人脸上满满的悲伤。

孙悟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穆悠也没有再追问。

师徒三人继续踏上了西行的道路，穆悠一路上没有再使用过一次武功，没有再多说过一句话，只是安静地跟着，偶尔在猪八戒哄他说话时笑笑，余下的时候都是淡淡的，望着不知名的地方，发着呆，发着愣，失了神一般。

孙悟空端着盛了溪水的钵，递到了穆悠面前。

穆悠接过却没有喝，而是顺手递给了身边的猪八戒。小猪嘿嘿笑着捧起来大口的喝，不过还算有良心的留了一口给穆悠：“师父喝。”

“嗯。”穆悠点点头，轻轻喝掉。眼睛却是看着孙悟空。

孙悟空别过脸，闷闷道：“我刚喝过了。”

穆悠点点头，一饮而尽。

“再有几日，便可到达西天了。”孙悟空站的笔直，英挺的脸上也带了几丝兴奋。

穆悠有些许的疑惑，沙悟净呢？小白龙呢？还有，那洋洋洒洒的八十一难，唐三藏被劫走吃肉劫财劫色的劫难似乎少得可怜……其实这挺让人开心的，虽然有些诡异。

猪八戒更是兴奋地跳起来，嗷嗷叫着绕着穆悠转圈。纵然一直淡着脸的穆悠也不自觉的带出了几分笑意，但马上这笑意就散了很多，沉沉的，满满的伤。

那日在回来之前，菩萨最后与他说了一句话。

“等你到达西天之日，便是你最后告诉我答案之时。是成佛渡万人，还是红尘缠俗世，全在你一念间。思量，思量。”

思量……

穆悠原以为自己可以毫不犹豫的选择俗世，选择爱情，可到底还是不行。

若真选了俗世，真经会如何？

若真选了俗世，百年的时间真的能守得住曾经与小青的承诺吗？

若真选了俗世……小青，会不会如同那虚幻中一般，死去，再也没有灵魂？

小青，没有我，你会活得更好，对么？

“师父，何事烦忧？”

突然听到孙悟空的声音，穆悠猛然回神。他看着眼前这个照顾了他一路的大弟子，抿抿嘴唇没有言语。

孙悟空也不要他的回答，第一次，在穆悠面前没有挺直着背脊做出一副“万事有我师父放心”的模样，撩起了衣服下摆坐在了穆悠旁边，靠着树，很舒服惬意的样子。猪八戒笑呵呵的“哼哧哼哧”手脚并用的“滚”到了孙悟空怀里，枕着对方的大腿蹭啊蹭的，没多久就睡了。

孙悟空揉着猪八戒的耳朵，眼睛却是一直看着穆悠。

穆悠被看的略有些心虚，别过了眼。

“师父，你可还记得，你把我从五行山下放出来时，我同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孙悟空挪开了目光，看着湛蓝的天空，声音深沉好听。

穆悠接收了唐三藏的记忆，却是记不清这个无所不能的齐天大圣曾经的誓言。

孙悟空也不介意，自己说了出来，脸上的神情柔和却坚决：“我说，今日之恩，定当报答，上天入地，刀山火海，俱往矣。”

穆悠瞪大了眼睛，他能感觉到，这个誓言是真的，从这个灵猴的嘴巴里说出来的誓言是带着法力的，半点掺不得假。

孙悟空笑笑，那张刚硬的脸柔和了不少。他拍拍腿上的小猪：“那天观音菩萨来过了吧，我能感觉到。我向来什么都不怕，只是那些佛啊菩萨啊，邪恶门儿的很，由不得我信不信。”

穆悠点点头，是很邪门儿……嗯，也可以叫灵验？

“不管他曾说过什么，”孙悟空金色的眼睛里迎着阳光，带着美丽的光华，“我定保师父周全。”

这，是一个太珍贵太沉重的保证。

穆悠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纯正的人类，他，第一反应是隐瞒下一切，隐瞒下自己的曾经，隐瞒下小青，接受，甚至是利用这人的庇护。

微微苦笑，这种本能真的让人厌恶。

“我的罪孽，不是你能保护得了的。”

“……”孙悟空瞪着他。

“好好守护，你需要守护的吧。”穆悠看着那个酣睡的小猪，笑着，带着点祝福。

“走吧。”

无论自己选择什么，穆悠有直觉，那个大乘圣地都不会再向自己敞开大门。等待他的，或是死，或是再一世的轮回。

坐在白马上，穆悠闭上了眼睛。

估么这次自己怕是能见到孟婆，若是这样，他定要多喝几碗孟婆汤，带着有疤痕的心走过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