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威尔本身qiáng大而孤僻，我如今着急着要去改变他，要把他在未来才jiāo好的朋友qiáng行推给他，这是为什么呢？

安吉莉娅，你是在心急吗？

是因为想到自己终究有一天要离开他，而着急着为他安排好一切，着急着把他变成十六年后的清冷英雄吗？

这事情……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啊！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未经这十年时光的沧桑，我或许还停留在十年前对他的保护与控制之中吗？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翅膀，不需要我再教给他如何飞翔了吧。

我很晚才回自己的卧室，我在图书架那里呆了很长时间。

我决定给利威尔写一封道歉信。

我提起笔，满心的虔诚。

利酱：

我想了很久，你说的是对的！我出于某种原因近期变得很急躁，很着急着控制你的生活！我忽略了你已经长大了，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了！我要向你道歉！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轻易替你做决定，一定会充分尊重你的想法！

安吉莉娅

我一大早起chuáng，把这封信从门缝里塞到利威尔的房间，然后就又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血蔷薇项链还挂在我的脖子上，我把它拿出来，杰瑞很快就出现了。

“早上好，威廉姆小姐。”

“杰瑞，我想跟你探讨一个哲学问题。”我把头埋进枕头里，“你说，人死了之后，会去到哪里？”

“这个问题嘛……”杰瑞推了推眼镜，“所有的人工智能都是唯物主义者，我只能告诉您，从我自己的观点来看，任何人类去世之后就像是已经废弃的计算机，不再有什么意识，也不再会去到哪里。”

我本想着杰瑞怎么说也会安慰一下我这个在现实世界中的将死之人，可是他说的这些大实话无疑又深深地伤害了我一分……

“杰瑞，你觉得我可怜吗？”

“说真的，威廉姆小姐，根据我体内的评分程序来看，我想更适合您的词是可惜而不是可怜。”杰瑞来回踱着脚步，“出生之前丧父，年幼丧母，但是奇迹的是您这一路成长又如此出色和优秀，而眼看着命运出现转机的时候您却要被上天无情地接走……这种人生，或许更适合用可惜二字来形容。”

“你别说了……”我已经服了这个耿直的人工智能了，他是要诚心把我说崩溃吗？

“杰瑞，你说这场梦醒来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很明确的。”杰瑞继续耿直，“梦醒之后，您的机体或许会在一个月之内被宣告死亡，然后根据遗体捐赠协议，梦里人生组织将合法接受您的遗体……”

“你够了杰瑞！你到底会不会聊天？！”我快被他气死了，“你怎么不说我的遗体将合法接受解剖？！被你们切成片来研究？！”

杰瑞终于不再乱说话了。

我知道，这些都是大实话，可又何必这样告诉我呢……

“放心吧，威廉姆小姐，”杰瑞突然抬起头，“梦里人生原本就是一套程序，只是通过电流刺激将所设计的场景，重现在您的梦中，您可以相信这原本就是一个时空，一个以您的梦境做媒介将您与其相连的时空……我的意思是您梦醒之后，程序并不会消失，您可以相信一种更通俗的理解：梦醒之后，是您退出了这个时空，而不是说这个时空湮没在了您的脑海。”

“也就是说……我可以相信，我死了之后，利威尔他们，还活着？”

杰瑞点点头，“您的科学知识储备在普通人之上，您应该能理解时空的维度和意义，中村优作先生创造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是存在的。”

好吧，我原谅之前杰瑞的耿直了。

太好了……终有一天我去世了之后，利威尔的人生还能继续……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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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继续在酒馆忙活，不一会儿利威尔推门走了进来。

“安吉！”他低下了头，“对不起，我的态度也不好！”

“没关系啦！我放下抹布，“去找个工人把门修修？”

“这个，我已经让伊莎贝尔帮忙去跑腿了！”利威尔转了转，“安吉，你想去到地上吗？我想……带你去见见阳光！”

阳光吗？

阳光，对我来说，并不是很渴望呢。

我虽贫穷，但至少在阳光下长大，我告诉过利威尔，我从不渴望阳光。

难道是这个小家伙又想去到地上吗？

算啦，那就，陪他再去一次吧。

834年9月28日

利威尔从书上读到，这个季节正好是人间梧桐落叶的季节，他很喜欢那副梧桐大道的插画，他想起来小时候那次和安吉走出地下街所遇见埃尔文的那个树林，也有一些梧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