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时候，千叶才抬起头，如同陷入回忆一般，缓缓地叙述说：“当年的我很是气盛，一心想要除掉大妖怪。靠着自以为是的天赋和自己所做的秘药潜入了龙骨精的领地。”

看来这个家伙似乎不只是会做一种帮助妖怪伪装成人类的秘药，难不成还能让人伪装成妖怪？

千叶倒是没感觉到安然的诧异，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龙骨精竟然真的会全身心地信赖我。甚至……”

“甚至？”听到千叶顿住不再说话，安然敏锐地发现他似乎有些话不想说出口。

“甚至……” 千叶眼底似乎有些挣扎，最终还是将视线瞥向一边，“算了，没有什么详说的必要。总而言之，后来因为一些事情，龙骨精竟然遣散了领地中所有作恶的妖怪，成了如今这形单影只的样子。故事的最后发生了什么，我想你们都可以猜到了。”

“事情暴露了？”安然想起了那个伪装成人类商人模样的妖怪，当千叶老板说出纸包不住火的时候，那种眼神也许就是感同身受吧。

“没错。”千叶的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早就有了准备，但是当事情真的暴露之后，所引发的的震动还是让我整个人都吓傻了。”

“所以龙骨精才要杀了你。”虽然千叶在讲述的时候似乎下意识地隐瞒了许多事情，但安然自行想象了一下如今这个世界人类与妖怪之间的矛盾，倒是对妖怪与法师之间的恩怨有些理解。

看着安然的表情，千叶就知道对方似乎是将自己和龙骨精之前的往事，想象成了太过单纯简单的样子。看了一眼从实力上来说丝毫不逊色与龙骨精的酒吞童子，千叶实在有些羡慕这个一定被保护得很好的年轻妖怪。

他是人类，龙骨精是妖怪，而酒吞童子和安然却同是妖怪。这就是他们之间命运完全相反的最主要原因。不小心将自己和龙骨精带入到了公主与平民武士之间的狗血故事，就连千叶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不，龙骨精要杀我，是因为只有那样我才不会再次逃走。”千叶的眼神里竟然露出了一丝恐惧，“只要我死了，他就会与各种方法将我……”

说到这里，千叶再次顿了顿，然后手握成拳，分明的骨节收紧，有些痛苦地继续说：“我在老师的门下学习二十多年，发誓要降妖除恶，却和那样的妖怪有了苟且之事，早已经没有脸面去面对恩师和同门。正是因为如此，就算是被任何人或妖怪杀死，我也不会让龙骨精得逞。”

“若非是月华夫人在我逃亡的路上，顺手帮了我一个小忙，也许在这个城镇上短暂的平静都不是我可以奢望的。”说着，老板又自嘲地一笑，“虽然对那位夫人来说可能也只是一个意外。”

“总之，今天的事情还是谢谢两位。”千叶说着，有些虚弱地笑了笑，“我会把与五件宝物相关的消息全部都告诉给你们。蓬莱玉枝的事情既然你们已经从月华夫人那里得知了，我也就不再多言。火鼠裘的事情，我也还是建议两位去询问月华夫人，若是她不愿意说的话，我也不好多言。佛之石钵如今不在西国，若是前去东边那座香火鼎盛的法隆寺，也许你们能够打听到更多的消息。”

“还有燕子的子安贝，虽然对于人类来说是不可能存在的东西，但若是能够找到那些地位尊贵的妖怪，特别是家中有产妇的那种，就一定准备好了那件奇物。”

“还有最麻烦的龙首之玉……”

其实安然也知道，单单从龙首之玉这个名字来看，似乎也是难以得到的珍宝。不，虽然千叶说得如同轻描淡写一般，但五件宝物之所以会随着辉夜姬的传说流传下来，就是因为实在是世间难得的奇物。

却没想到，千叶老板笑着从破烂的袖子里取出一枚黑色的宝玉，就这么随意地甩在柜台上，然后说：“让两位在这个破败的酒楼里待了那么长时间，这个就当做是真正的报酬吧。”

千叶怎么会有龙首之玉？安然有些诧异地看着虽然依旧一身邋遢，但却越发神秘的千叶老板。

“还是有一件事情想问。”酒吞童子在安然之前就不客气地收下了龙首之玉，然后看着千叶的双眼，几乎一字一顿地问道，“既然如此痛苦，为什么还要继续活着？”

“我……”

“可别说什么等别人来杀你这种话。”酒吞童子在千叶的惊讶目光中打断了他的话，“你我都很清楚地知道，如果说一个人真的想死的话，没有人能够阻止他。”

安然也是叹了口气，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之前将老板和龙骨精的故事想得太过简单，所以此刻也还是有些感慨地说：“即使把自己折磨成生不如死的样子，但老板你其实还不想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