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荣安静下来，无力地靠在蒋天佑身上，他愤怒的对象其实是自己，天赐和天佑给了他安宁，他却打破了他们平静的生活。

“不要难过，”蒋天佑静静说，“你给我们的远比你令我们失去的多。”

张国荣牵起一个无力的笑，想说不能这么计算，直起身体，蒋天佑放开手，直视着他：

“我不想讲得这么功利，但怕你不懂。”

这都算功利……张国荣意识到，蒋天佑也是个有精神洁癖的人，虽然不明显，但他对前妻决绝的态度可见一斑。

张国荣看着蒋天佑思索怎样劝服他，看起来有点笨拙，忽然想笑。

蒋天佑看见他表情，就明白不用继续说下去了，想了想，说：

“你要答应我，以后有困难要向我说。”

“好。”

蒋天佑补充：“不开心的事都要说。”

张国荣笑，柔声说；“好。”

他只曾在两个人面前倾诉过心事，外婆和六姐。

他想起来小时候和六姐交换愿望，他想当飞行员，六姐想要一所大房子，他后来给六姐买了房子，自己的愿望则一直在变，六姐去世后他才明白，他只是想有人陪。

蒋天佑重新抱住他，在沙发上坐下：“说点高兴的事，最近没有吗？”

“嗯，《十里亭》票房大卖。”

“还有呢？”

“媒体短时间内不能困扰我了。”

“还有吗？”

“好莱坞又来邀请我。”

“你以前就被邀请过？”

“不是同一家公司。”

那就是被邀请过，蒋天佑说：“你不想去。”

张国荣点点头：“我想留在香港。”

他反身问：“你怎么看？”

“留下来好，”蒋天佑静静说，“美国太远，我会想你。”

张国荣有点吃惊，蒋天佑一直支持他的发展，第一次在工作方面说反对意见——

他猛然发觉，这其实也不是反对意见，蒋天佑是在自己说不想去后，才说他不希望，蒋天佑不会反对他的一切意愿，他忽然明白，如果他说想去好莱坞发展，蒋天佑一定不会说，觉得留下来更好。

他忍不住说：“你不用迁就我。”

好像意外于他会这样说，“……并不是。”蒋天佑微微皱眉。

考虑措辞半响，他叹口气：“我有天赐，你觉得委屈吗？”

张国荣吃惊道：“怎么会？”这个话题最近似乎已反复被提起多次了。

“所以，我不是迁就忍让。”蒋天佑轻缓地说，“那些事让你高兴，我是喜欢的。”

张国荣几乎有种感觉，蒋天佑在抓紧一切时机告白，但他知道，蒋天佑只是有什么说什么而已，他不由微笑起来。

蒋天佑从身后环住他：

“国荣，你总想做到最好，对我不必如此，一生那么长。”

一生那么长，单独说起总带些悲伤无奈意味的话，蒋天佑淡淡说来，却让他觉得安宁。

蒋天佑那从来没怀疑过似地态度，让张国荣真的觉得，他们理所当然可以在一起过一辈子。

第六章 香港2003

以《香港2003》命名的专辑终于面世，其中也收录了张国荣所作的《十里亭》主题曲《古道长》，拍了MV的歌仅有两首，它就是其中之一。

MV里选用了从电影中截取的片段，把张国荣拍成看客，他始终冷眼旁观，穿着一件大红的衣衫，深深浅浅的墨迹如花绽放。

另一支就是《笑靥如花》。

这一支MV里，九成九的画面都是关于张国荣，但是，除了在录音室里带着耳机的画面，都没有在唱歌。

走在街上，手上好像牵着一个人；站着弹钢琴，向钢琴凳的方向说话，如同在教谁；画画，忧郁安静的女孩，巧笑倩兮的女孩，和笔法稚嫩的画自己的画放在一起。画面穿插着播放，无不显示，他身边少了一个人。

最后终于出现天赐的背影，然后像被什么人叫住，回头一笑，笑靥如花。

这张专辑大半歌曲都是张国荣亲自所作，封面是香港上空的俯览全景，封底，张国荣将他曾对蒋天佑念过的那段话用中文抄在上面，希望所有在这一年里感到过绝望的人，都能从中得到力量。

蒋天佑看着歌碟，说：“唱点快乐的歌，不好吗？”

张国荣惊觉他几年来未曾再唱轻松快乐的歌，演电影都一部比一部复杂。

他立马推翻了原本准备的下一步拍摄计划，决定选一个轻松的剧本，哪怕还是小制作。

相对于蒋天佑的看法，媒体上倒是对这张专辑好评一片，将之与张国荣被称为救市之作的《宠爱》对比，称其为拯救香港精神的大作。

素来与张国荣不和的媒体今次如此做派，倒是先前天赐事件，张国荣借势联合一批艺人反击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