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安的瞳孔猛地收缩，变得有些尖细，继而晕染出深深的靛色。

“一夜覆灭的家族，崩塌成废墟的堡垒，都是你舞花的咒力，风系咒力的杰作！在大家睡着的时候，一举摧毁……我早该想到，能让有着咒力防护的拉克舒恩家族城堡毁灭的，绝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是同样拥有咒力的咒术师的杰作！”

无数的光线缓缓移动着，带出细细密密的疼痛和血丝。

无音神色未变，依旧是平静如水的容颜。

“是我做的。拉克舒恩家族很容易诞生咒术师。以万万人中仅有一名咒术师的规律看来，这一家族非常特别而富有危险性。从历史资料看来，此族多数觉醒预言系咒力，若不能劝降，必须一个不剩全部杀掉。这是我收到的命令。至于为什么是我，大概因为当时在巴格拉姆山谷驻军的我距离拉克舒恩家族最近。阿米尼亚拒绝了我的劝说，在之后的决斗中，我赢了。接着，我杀了她，毁掉了你们家族。全部经过就是如此。”

“决斗？你还敢说……”雅安咬紧了牙齿，“你明知道姑母大人不可能赢！你这根本就是逼她死！”

他想到姑母大人娴静的模样和哀愁的神情就心中抽痛，若不是这个人，姑母怎么会死！

无音嗤笑一声，“刚想夸你聪明，转眼你就傻了。就算不死在我手上，阿米尼亚迟早也会死在其他咒术师手中。既然她不愿归顺帝国，死亡就是必然的结果。公国明知阿米尼亚的能力重要而罕有，却只用普通人作为侍卫，能起什么作用？只有咒术师可以对战咒术师，这是三岁孩子也知道的常识！与其在这里憎恨我，你还不如想想令国君为何如此蠢笨。”

无音毫不留情的嗤笑无疑激怒了雅安，他狠狠地握住镜旁的光线，往自己的方向一抽。

勒着无音脖子的光线收紧，在她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了两道血痕。鲜红的血顺着颈项流下去，染红了她的衣襟。

“闭嘴！我国的事情，轮不到帝国的走狗评论！”

“丧家犬，亡国奴。”无音面带微笑，冷冰冰地扔出两个词来。

“你说什么？！”雅安的神色蓦地一变，瞳孔的颜色也变浅了一些。

无音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双手一拍。

“啊，对了，我都忘记了。你走得太早，都不知道后来的结果。”她顿了顿，在对方的凝视中吐出令他更加绝望的话。

“获得最终胜利的，当然是我帝国！令国君宣布投降的时候，王宫哗变，很遗憾，他的尸体被士兵拿去喂鱼了。贝利埃尔帝国统一大陆，修改历法，以帝国旧历三零三九年一月一日为新历元年一月一日，佐伊?莫洛力陛下登基。”

雅安愣在了那里。

“公国……灭亡了？竟然……灭亡了……只是十几年时间啊……”

“容我说一句，两个世界的时间并不一定是平行的。你在这里十几年，埃尔达斯涅可不见得是十几年。从你离开算起，埃尔达斯涅至少经过了二十年。”无音没好气地说。

雅安心算着年份，突然感觉不对，猛地看向无音。

“二十年，正好是我离开到新历元年，那之后呢？”

“缇希洛雅死在新历元年一月二十一日，之后的事情，我怎么知道。”无音对雅安快速的反应还是很满意的，话中的嘲讽也少了一些。

“没有了阿米尼亚相当于‘眼’的能力，公国能撑上二十年，算是不错了。可惜那么多战死的士兵，统帅的无能总是要让下属来付出代价啊。”

“差点被你岔开了话题。”

雅安的神情重新变得阴婺起来。

“这些年来，你从未为了杀死姑母大人忏悔过吗？她是那么温柔的人，每天守在水镜边，虚耗着自己的青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却杀了她！”

“死脑筋。”无音撇了撇嘴，突然间勾出一抹讥讽的笑意来。

“只有‘决斗’，可以保全败者的荣誉，以胜者的名誉来保证。这是埃尔达斯涅闻名遐迩的规则。若是我不提出决斗，以其他任何形式杀掉她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那样一来，她的名字甚至不能存留于世，就连你们琉璃贵族，拉克舒恩家族的名字也一样！你以为帝国的书记官和史官是善男信女，会和你讨论敌对国的荣誉吗？”

雅安原本以为她要做什么狡辩，等听完之后，他才有些发怔。

回思片刻，雅安不觉瞪大了眼睛。

“难道你想说你费尽心思保留姑母大人的荣誉？别说笑了！身为杀人者的你怎么可能这么做！”

“……因为我也是咒术师。”无音自嘲地笑着，轻轻摇头，“咒术师间的感情，不是你这个半道加入的小子能明白的。即使相隔千里，也可以知道对方的存在。即使立场相悖，也能够体会对方的心情。虽然我们有着不同的父母，却仿如一母同胞的兄弟姊妹，当我们刀刃相对的时候，会感觉到心痛。任何一个咒术师的死亡，都会令活着的咒术师悲伤莫名，如同失去了自己的一部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