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太久了,习惯了清净整洁的生活,一想到吃鼠肉,就觉得胸口有些翻腾恶心,直想作呕。
青丝比划著:您再来一碗吗?
我忙说:"不用不用。"
青丝笑著,把剩下的肉糜盛出来:我给隔壁大叔尝尝去。
我看他出门,连忙追著说一句:"你就不要告诉大叔这是什麽肉了。"
他看看我,歪头想想,点著头走了。
我倒了一杯青草杯,狠狠灌了两大口,才觉得嘴里的肉味稍淡了一些。
屋子很小,而且墙上全是架子,上面摆的满满当当的什麽东西都有。但是屋子并不显得很乱,铺著海棠花木板的地上扫的一丝土也没有,桌椅擦的!亮,鞋子很清洁整齐的摆在门口。衣裳一件件的叠放在橱柜里,每一件都浆洗的干干净净,连最细微的抽线脱缝的地方都细心的用针线缝好。
青丝真是很能干。
我拿了两根淡红的草叶放进药鼎,然後盖上盖子。有点香气从鼎里逸出来,弥漫在屋里。
这香味可以静心安神,有助睡眠。
我脱了外袍躺在床上,河水哗啦啦的一刻不停的奔流著,从上游来,往上游去。
这是宿命,这是历程,这一切不可改变逆转。
河水总是从高处流向低处。
人们总是从年幼步向衰亡。
青丝。。。。。。他如此干练聪明,即使没有我,想必他的生活也会过得很好。
这想法让我觉得欣喜且安慰。
即使没有我,青丝的生活也不成问题。
这就好。
流年(卫风) 上部 第16章
章节字数:2200 更新时间:08-02-18 16:07
我留了一张字条在桌上,裁成条的羊皮纸压在水杯下,青丝早起喝水一定会看到。
繁星满天,我辨清楚方向,沿著河岸向下游走。
风声,水声,还有远远近近虫鸣声。
天亮之前有一段时间非常寂静,连虫子也不会再叫。
女贞树开著满满的蓬勃的花,嫩黄的颜色在夜中看来如浮在苍绿上的薄雾,花香被风吹送,时隐时现,似真似幻。
很久之前,我曾经在这里生活过,而且向一位有名的匠人学艺。他是当时远近闻名的铁匠,人很粗豪,喜欢爽朗的笑,每天都要喝很多的麦酒。
旁人的沧海桑田,只不过是我的一瞬间。
我与青丝,迟早是要分别的,不在此时,也会在未来的某时。
因为我留得住时间,我与衰老无缘。
而青丝却在一点一点的长大。
昨天他兴冲冲跑来告诉我,他又长高了一些,比划著让我看他。
时间体现在人世间的每个角落,但唯独,不在我的身上。
我只有一次一次的蜕变,一次一次的新生。
我与青丝,终究会被时间分隔。
与其总在一起,愈加习惯彼此的陪伴,那麽当分离的一日到来时,感到的痛苦也会加倍。
我停下脚系靴带,然後静静的释放力量,身形向前疾掠,脚不沾地。若是此时有人看到这情景,一定会以为是遇到了鬼魂,或者是鸟怪。
我觉得离愁如水长,但是始终没有回头。
青丝会在天亮之後醒来,看到我的留字。
青丝,青丝。
这名字代表了一段让我不能忘怀的时光。
那段岁月沈淀在记忆深处,与现在的我,相隔一百年。
一百年前,我是谁?一百年後,谁是我?
一切已经物是人非。
青丝,惟愿你平安,惟愿你快乐。
将我忘记吧。
水杯里的水,我下了一点药物在里面。
你喝了水,看了字条之後,应该会慢慢的将我淡忘。一点,一滴。
我不该生活在这里,我不该生存在人群中间。
我并不是一个人,无法与你长久的相依为命。
河水哗哗的向下游奔淌,长草拂在腿上沙沙的响。
风吹过荒野,有呜呜的声音,仿佛寂寞的狼嚎。
寂寞,才是我永久的伴侣。
它安定,永恒,不会改变,永远如影随形的跟著我。
就算一切都离开,它始终在我的左右。
一开始不懂寂寞,後来开始躲避寂寞。
到现在,与寂寞为伍。
这中间,我慢慢的成长,成熟,学会思考。
一切是那麽深刻,又是那麽淡薄。
那些曾经的人,曾经的事。。。。。。
仿佛没有一件在我的生命中留下痕迹。
天渐渐的亮了。
我缓下身形,拔开水囊的塞子喝水。
赶了半夜的路,双脚直到膝盖处都被露水打湿,还好靴子并不透水,但是裤子却湿了,凉凉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夜雾凝结在头发上,眉毛上,衣服上,身上潮漉漉沈甸甸的。
我一夜间已经横越过了整块平原,远远的,已经看到了斯坎奇诺的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