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06.

第二天一早，李一一醒来的时候发现刘启正在盯着他看。

他的喉咙干的要冒火，稍微一咧嘴嘴唇就像是牵扯到了刚结出的血痂，疼的不行。

“你身上这些伤是怎么回事，不是怕疼吗？”

刘启皱着眉，昨晚到底还是太紧张了，他甚至都没能好好看一下李一一，醒过来之后才发现这个人身上其实有不少旧伤留下的伤疤，其中最明显的在肩膀上，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圆形伤疤，看上去像是被什么穿刺过去，在白净的皮肤上非常显眼。

李一一还有点迷糊，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再讲什么，又闭上眼往被子里缩：“以前去抢修发动机的时候，会碰到爆炸，那种事情都说不好的，我又不是铜墙铁壁，当然会留疤。”

刘启和李一一在一起共事了将近一年，大多数时候也只是到别处发动机检修，从未碰到过这种危险，他眉头紧皱：“你身上这些，包括一些烫伤，都是因为这个留下的？”

“那当然了，要趁着爆炸还没有伤及内核的时候扭转局面，否则一旦烧坏了主机，很多事情就无法阻止了，我的工作，就是要尽可能地将故障引起的伤亡降到最低。”

李一一闭着眼，声音听起来很平静：“这也是我爸妈以前的工作，他们都是联合政府的高级工程师，我和你说过的吧，北京发动机爆炸的时候，多亏了他们两个一直坚守在总控室，在大火里改代码，抢修硬件，这才避免了二次更大规模的爆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救了整个北京地下城。”

“那你说你没有犯过错，那还受这么多伤？”

刘启听到这儿，莫名有点来火：“你不要告诉我为了任务完成，你次次都是要豁出命去的。”

“也不是次次，不过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大概在百分之五十左右吧。”

李一一终于没了睡意，他想到昨晚的事，脸上还有点发热，但好在一切顺利，他睁眼看着刘启神色严峻的脸又笑了：“你不是说吗，男人的勋章？”

刘启心想他信了李一一的邪，指着他的肩膀：“你肩膀上这个伤怎么回事，我看了一下都快把你扎穿了，你昨天跟我说你怕疼，不是骗我的吧？”

“这种事儿有什么好骗你的。”

李一一拿不到眼镜，不戴的时候显得年纪特别小，他裹着被子撑起身：“那是我第一年工作的时候去岳阳发动机，碰到爆炸，一根钢筋飞过来扎中了我，好在当时我人就在总控台边上，手还能够得到键盘，我怕疼，所以刚改完代码人就昏过去了，还好后来没出什么差错，发动机救了回来。”

刘启倒吸一口气：“你身上插着钢筋还在改代码，你他妈把自己当铁人吗，就这还叫怕疼啊？”

“一个厉害的工程师就算是被架在火上烧，他也会坚持到最后一刻——我爸妈就是这样的，他们是确认过所有爆炸地点被封闭之后才牺牲的，而烧伤是所有伤口里疼痛程度很高的一种，他们比我坚强，而我当时甚至没能撑到二次检查人就已经昏过去了，在这点上，我离他们还差得远。”

李一一轻描淡写地就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要不是因为我怕疼，精神已经先于肉体崩溃了，我应该可以做的更好，那次纯属侥幸，但凡出现了别的爆炸点，一切就会功亏一篑。”

刘启没说话，他摸到那道伤疤，往下再移一点就是心脏，李一一觉得痒，拍开他的手要坐起来：“你妹已经去上学了？”

“恩。”

刘启像是没听见他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当时李一一身上插着一根钢筋血淋淋的样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只觉得这个人就是个文弱的工程师，根本想不到他之前都经历过什么。

李一一开始穿衣服，刘启这时终于回过神：“你不是今天休息？”

“恩，但是我明天要去检修华东区的发电机，那边的硬件都有点老旧了，上次强震过后也没有进行更细致的检查，有部分地方发生过故障，如果不带着专家组去看，容易出问题。”

李一一动作飞快，转瞬间就已经要开始穿裤子了，刘启一把按住他：“你说什么？”

李一一看他面色不善，忽然意识到在这种时候他或许不应该聊工作，声音软下来：“我明天才走，要去两个星期左右，今天我没事，你如果想的话，我也可以留下来。”

他试着缓和气氛，但刘启看着他的眼神却还是非常不对劲：“又是你之前的那种工作，检修，然后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碰到危险，弄得一身是伤？”

“也不能这么说，这两年各地工程师也都有了一些经验，不至于再像以前那样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