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还有两刻钟便要早朝了，且……邝露仙上在璇玑宫外久候，说有事要和陛下亲谈，” 水榕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邝露自那次在落星池与润玉表明心迹后，润玉便有意躲着她，不仅再招了一名男仙侍水榕来替换她往日的服侍工作，还美其名曰让她多到各处学习，派她去了太上老君的丹炉房内学炼丹，毕竟润玉折了一半的仙寿，需要每日按时服用特制丹丸来调理身子。邝露心里纵使委屈，也有口难言。只能安慰自己道，去丹炉房炼丹也是在为陛下做事，只是不得如往常那般日日相见罢了。但至少自己现在所做之事是为了陛下的身体，他好，自己便别无他求了。她不后悔那日的婉转告白，与其一生一世将这浓烈心意锁在心中，不如不计后果地告诉他，即使落得今日的结果她也认了。爱而不得很苦，可爱而不能诉更苦。

往日，邝露都是将炼好的丹丸在璇玑宫门□□给水榕便走了。可昨日那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天宫，她心中甚是担心，无论如何她也要见上他一面，亲自确认他的情况。

润玉一身纯白冕服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璇玑宫门，微微转过头，“何事？”

他还是如往常那样冷淡，礼貌中带着拒人于千里外的冰冷。好在他的气色看起来不差，应是水榕有提醒他按时服药。自己所做之事，还是有些用的……

润玉见邝露久不回答，便动身欲继续前往月轮殿。

“陛下——” 邝露从自己的愁绪中回过神来。

“陛下，昨日……邝露听说了，二殿下与……回来了，陛下，您还好吗？他们可有对陛下做什么……？” 邝露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什么，” 润玉双手背在身后，平静地说。

“陛下，您……若是有什么需要邝露做的，请尽管吩咐……” 邝露眼中露出一丝晶莹之光，心中担忧苦闷至极，脸色却还要露出稳重的微笑。

葡萄才发现，邝露其实和自己长得真的有几分相像。也许由于处在润玉的内丹精元之处，她竟可以透过润玉的眼睛去看到他所见的一切。润玉比邝露将近高一尺，从他的眼中看过去，邝露显得尤为小巧，那双含泪杏眼无言，道尽满腹少女心事。不知为何，葡萄心中泛起一股无名怒火，心中又闷又酸。虽然她上一世已知邝露对润玉用情很深，她当时也毫不在意，甚至让润玉想要纳妃便纳。但如今只有半壁元灵之时，反倒心中生出这苦酸醋意，许是因为如今这半壁元灵凝聚的全是关于润玉的回忆和情义吧，因此任何由润玉所引发的情绪都会放大。加上经过投生到凡界前的那五百年相伴，她早已爱上润玉了，这也是为何那完整的霜花元灵决定一分为二。

“多谢邝露关心了，水榕仙侍很是机灵，你从前交代他做的事，他都做得很好，多得你的细心教导，” 润玉看似在夸奖邝露，言外之意却是婉言谢绝她的好意。

“这还差不多，” 葡萄忍不住嘴角上扬，亲昵地将头靠在了应龙真身的身上。

“陛下……锦觅仙子她……她没有留下来吗？” 邝露有些不死心地问道，眼睛忍不住往璇玑宫寝殿的方向望去。

润玉心中闪过一丝愤怒，纵使觅儿没有留下来，我的心也由不得她邝露踏进来，此言是为了提醒我觅儿无论如何都不会爱我，还是为了想确保她自己还有一丝机会。

润玉忽然露出温和明媚的笑容：“她留下来了，在这里，” 润玉的手掌贴住自己的心口，轻轻抚了抚。

这种笑容，只有提起锦觅的时候，他才会有。邝露的心仿佛瞬间被这笑容所化成的万把光束刺得千苍百孔。她不知昨日璇玑宫内发生了何事，更不知锦觅留下了半壁元灵给润玉。她以为润玉的意思是锦觅永生在他心中，即使她与旭凤一世和美，但润玉心中的锦觅永开不败。

邝露猛然低下头，许久都不发一言，只有她袖中攥紧着，微微发抖的拳头在沉默地呐喊出她心中的无奈与痛。

见此场景，葡萄脸色的笑容也渐渐凝固了，她非无心之人，爱而不得之痛，她懂。在她还和霜花为一体的时候，她在魔界看着旭凤为了维护穗禾，对她恶言相向，她痛得攥碎了那片春华秋实。纵使如今她身为葡萄爱着润玉，但她也无法对那名也对润玉爱得能以命换命的女子的痛苦视为笑料。

“若无其他的事，本座要先去上早朝了，” 润玉缓缓转身，留下邝露在原处。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她还在霜花元灵时的那五百年，如今，她又陪着他上早朝了。他还是习惯在桌上摆一本册子，记录仙官们的进言，静听仙官们的辩论时仍习惯以左手拇指摩挲着右手的袖口。这一切都那么熟悉，没有改变。当然了，从她投生到凡间，直到昨日，在天界不过是过了短短七月，可对她来说，她在凡间过了整整十七年。这十七年的每一日，她都等着能再见到他的这一天。她忽然如此深刻地意识到，什么叫做失而复得。一种感动之情忽然涌上心头，眼泪溢出眼眶。她泪中含笑，暗暗下定决心: 润玉，我一定要亲口告诉你，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