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科翻出纸墨，将朱缨画的图像抄在纸上，皱眉，“这个炼成阵你是从哪弄来的？”

“太原城。”朱缨没有完全说实话。

不知过了多久，宋科终于放下笔，眉头深锁，“不行，没有资料书，我的研究书也没了，不太好补。这个炼成阵很奇特，这里是神杖，意味着救治性命，这里是四大元素。但在大唐，人们更讲究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因此我的炼成阵里，是有五行的。”

他从怀里摸出朱缨曾见过的帕子，将它展开，指了指上头标记的符号，“霍水教给我的炼金术里没有金和木，我根据象形法则创造了这两个图样。五行相生相克，才能治愈天地万物。”

“四大元素……确实是亚美斯多利斯的理论。”换句话说，这个炼成阵不是宋科或者其他大唐的炼金术师创造的，而是雷金纳德带来的，“这个炼成阵，没法补全了吗？”

宋科摇头，“画的人不懂炼金术，只把轮廓抄下来，文字和细节一概没抄，太难了。”

朱缨张开左手，死死盯着上头的炼成阵。她是创造炼成阵的本人，也得细细地把那些文字刻在上头，何况现在是想根据炼成阵反推……如果没有这些文字，实在是太难了些。

炼成阵有好几种，有的会留有文字，这样的一般来说象征意义的图案会少些，而有的没有文字，则会留有更多象征意义的图案。朱缨的炼成阵属于前者，宋科的属于后者，而恰巧，从卷轴里抄下来的，是属于朱缨那种，却又丢了文字。

“完全无法解读吗？”

宋科摇头，“不是。既然取用四大元素，那就说明是跟人体有关。不过，这里的蛇杖有足足四枚，每一枚都依附在四大元素的图案旁边，这到底表示什么呢？这两个圆之间的突起应该是楔形文字，但只留了这些碎片，我实在无能为力。”

风火水土风火水土……

等一下！

朱缨抓起宋科的笔，拽出新纸，粗鲁的笔墨在白纸上行走，一串文字赫然纸上：

霍水，WATER。霍风，WIND。

朱缨不由得松了手，“啪”的一声，笔头朝下，毛笔彻底报废。她无力地向后一坐，垂眸向宋科发问：“你知道，什么叫霍尔蒙克斯吗？”

宋科的脸比案几上的纸还白：“你是说……人造的人？”

朱缨点头，她以手为笔，在纸上写下：

FIRE，EARTH。

捡起宋科抄了炼成阵的纸，朱缨手指沾了墨，在纸边细细地画。不多时，她终于停下，宋科将纸拿过，细细阅读，又和朱缨对视一眼，终于无奈地闭上眼。

他说：“应该是了。这个炼成阵，是制造人造人的炼成阵。”

朱缨自嘲地笑笑：“而人造人的制造，需要贤者之石。”

宋科无力地靠在后背的墙上。不自觉地瞥向桌上未完成的炼成阵，颤抖着举起双手。“这个炼成阵，应该是一个子母阵，只要发动母阵，子阵上放祭品，就可以在制造贤者之石的同时，塑造人造人……”他杀了那么多的人啊，他曾杀过那么多大唐百姓啊！

都是亚美斯多利斯人害的，都是朱缨这样的外邦人害的！

“可恶的亚美斯多利斯人，旁的没学会，倒是学了歪门左道，番邦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朱缨一拳砸在案几上，红着眼怒道：“你说够了没？说亚美斯多利斯人不好，你先看看你自己，南诏国多少人命死在你手里？高家七十二口全被你杀了，你还把那颗贤者之石给了高劲，神仙都要看不过眼！你还敢说你们大唐人就是好人？你头一个不是！”

“够了！”

姚秀仍是背对他们，然而这股气势，却生生让二人都住了嘴。

“与其费口舌对骂，不如想想法子，如何抓住雷金纳德。”

姚秀抛下这句话，推开门就往外走。朱缨追了几步，却被他摔门关在屋内。

在她和宋科的对骂中，姚秀，才是最难过的人啊！他是大唐人，他当然不会希望她这样说大唐；她是亚美斯多利斯人，他定然也不希望宋科这样说亚美斯多利斯。

他生生夹在二人之间，听他们骂得爽快，却最是为难。

可她竟丝毫不顾忌他的感受，不经大脑就开了口……

“宋科，我们都冷静吧。我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你再，你再看看这些。”

朱缨丢下那本册子——那本对于炼金术师来说，堪比生命的研究手册，就这么被她丢下了。他拾起来，其实他明白朱缨的想法。

这样带给人绝望的科技进步是真正的进步吗？这种最终将所有人带向地狱的科学，所有科学家成了定夺生死的阎王……这样的，真的是炼金术师们应当追求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