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听得有发呆，她被宋暖一段一段话说的晕晕乎乎，似乎有点被忽悠的错觉，早就忘了紧张了。

“我去给您叫大夫，咱们先麻醉。”宋暖趁热打铁。

“好啊，麻烦你了。”沈念笑起来，温和又从容，但宋暖怎么看怎么觉得，其实沈念压根不信她的鬼话，自己虽然jiāo付真心，但在他们眼里，到底还是稚子之言，单纯可笑。不过每个人都有执念，她从来不会勉qiáng。

送沈念进了手术室，宋暖就坐在护士站边上发呆，快下班了，她毫无食欲，闹钟响的她心情不佳，顺手按死了，从口袋里翻出药gān咽下去。药一进口，她就想哭，无论何时何地，吃药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让她有种被qiáng迫的无奈。天有点冷，宋暖抱臂取暖，打算再伤chūn悲秋一分钟就回科室吃饭。她不能让自己看起来太可怜，不想放纵自怨自艾的矫情。

“宋大夫。”有人叫她。

宋暖抬头，看见朱一龙站在她面前，一双大眼睛闪烁着光，这个人，喜欢看向别人的眼睛，无论何时都是如此真诚。

宋暖有一瞬的愣怔，随即笑着回应：“你好。”

朱一龙在她身旁坐下，“宋大夫，谢谢你能过来。”

“别客气。”刚刚说了那些自己都不信的鬼话，宋暖有点提不起兴致，“如果我们再见面，能不能不要说谢谢两个字。”

“我尽量。”

“好了，我走了。”宋暖站起身，“祝阿姨手术顺利，我，走了。”

朱一龙随着她站起来，说：“我送你回去。”

宋暖再看他一眼，歪着头笑，随即gān脆转身，摆摆手：“不用了，我回科室很近。”

朱一龙挥手，“再见。”

挥手像是问候，又像是再见。

也许是为了解救不善言辞的我们。

挥手真是一种直接的情感和姿态，其实有太多我一时不知如何说出口的情绪。

是啊，请你原谅我，我珍惜每一次相遇和每一次离别。

你若是也突然讲不出口，就对我挥挥手吧。

你会懂得我，我也会懂得你。

你看到了吗？

我向远处的你挥手时，突然明白了挥手的意义。

2019年顾城有个万名医生下基层的义诊活动，宋暖踊跃报名，被分配到县城的偏僻农村工作了两个周。她住的集体宿舍，没有网络，每天晚上就躲在chuáng上抱着电脑啃论文，有时候忙到深夜一点，论文改完了，却完全没有睡意。顾城天气怪异，从过完年到现在，已经六次开chūn失败，气温是每满二十八必减十五。这样乍暖还寒的时候，宋暖终于感冒了，咳嗽的夜不能寐，最后三天就是躲在卫生室里挂吊瓶。她血管太细，抗生素又是Q12h的用，经常一天扎个四五针。有时候输着液就睡着了，别人盯不过来，还常常回血，卫生室的小护士总爱把血再给她输回去，弄的她哭笑不得。

宋暖有点想家了，也想念科室，想念她农场里那二十四块地。

沈念的手术极其顺利，专家组看护了一天就撤了，术后恢复的特别好，没有出现任何并发症，院长大喜之下，重点表扬了手术室、监护室和神经内外科。朱父信守承诺，做了两面锦旗感谢神经内科和宋暖，就挂在主任办公室里。据说，47chuáng家属某天还曾经去过科室找她，当然，没有找到，也没有留下什么话。

宋暖紧紧握着手机，微信通讯录里有一条未读信息，很短，不需要点开就能看见全部，手术顺利，铭感五内。这个人啊，不许他说谢谢，就改用成语了。

能躲开多远呢，宋暖忍不住想，她躲不开自己的心思，还是回去吧，如果有心，即使对面也能不相逢。

由于感冒，宋暖先回医院做了个胸部CT，排除了肺部感染和结核，又去请了两天假，开好中药准备回家养病。主班护士叉腰抱怨，“小宋，你不考虑在咱科办理住院吗，我天天给你打针，保证一针见血。能不能别请假啊。”

宋暖被她气笑了，“王姐姐你是要累死我啊。”

“谁让你下医嘱写病历都那么快，一天来十个病人都没问题，不耽误我们下班啊。你看前年肺炎的时候，你不也没请假吗，边挂针边上班，多敬业啊。”王晓玲舍不得宋暖休息。

“一群资本家。”宋暖抱着中药转身就跑，“我再也不和你搭班。”

呼吸科陈大夫开的中药味道不太好，苦就罢了，偏偏还那么酸，宋暖每次喝之前都要心里建设，侄女若熙会贴心的把自己的糖分她一块，蠢侄若骁就坐在一边，以为她在偷喝某种不知名饮料，伺机要偷一口。

宋暖在家无所事事，又不敢补觉，只要躺下，嗓子就会痒，一痒就咳，咳得她现在肚子疼头也疼，简直要了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