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的话，带土沉默了，他想起了那本曾经在很多国家都很流行的《芳寻录》，那本书第一册 的扉页上，就印着未寻刚刚说过的那句话。

漫长的黑暗生涯，早就让他懂得了洞悉人心，于是他开口：“未寻。”

“嗯？”

“你是不是很害怕死亡？”

未寻笑起来：“当然怕啦，我怕死了，人死了会怎么样，我都不敢想的。”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带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干巴巴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闻言，未寻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带土先生也会说这样的话，难道阎王都被你们管着了吗？”

带土看着她，说：“该死的，应该是那些十恶不赦的人。”比如像我这样的。

未寻瞬间就读懂了他的表情，她用黑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带土：“带土先生，不可以咒自己哦。”

“……”

“如果不是没法子，谁想死呢？”

“……”

“您说自己欠了别人很多，这辈子都还不完，要是您离开了，那谁去还呢？”

“……”

“能够承认自己做错了、失败了，是很了不起的事呢，我很佩服您的。”说这些的时候，未寻一直看着带土的眼睛，带土被她看得有些狼狈，他移开目光，不再看她。

“您曾经用了很多年去实现自己的梦想，那您也可以用很多年来弥补为了完成自己的梦想而对别人造成的伤害，”说到这里，未寻的声音低了下去，“虽然，很多事情是无法弥补的，也许永远都不会得到宽恕，但是弥不弥补得了是一回事，弥不弥补又是另一回事，做错了就该去改正，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的，谁都跑不掉的。”

“我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带土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操纵尾兽、利用人心，这些我很擅长，但是要怎么才能弥补我的过错，我不知道。”

“带土先生，您仔细想一下，您曾经在某个国家做过什么，其中有那些对别人产生了负面影响。我想，知道做错了什么，对别人造成了怎样的伤害，才能知道要怎样弥补吧。”

听了未寻的话后，带土默默回忆，他突然发现，火之国，木叶村，他的故乡，是他伤害得最深的一个地方，而他伤害得最深的人，正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

他真是个，无药可救的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带土是个大混蛋，真的。

第107章 第五十章赎（二）

“鸣人！你给我好好吃饭！不许只吃肉！不许把蔬菜剩下来！”

“妈妈真是的，真的很痛啊！”

“快给我吃！健康也是忍者的一部分，这么大还挑食只能证明你是个小屁孩！”

“啊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暖色的灯光从小楼的窗口透出来，斜斜地照在地面上，灯光没照到的地方，站着一团黑影，一团站了很久很久的黑影，一团像是已经凝固了的黑影。站在那里，可以轻而易举地听到小楼里的欢声笑语，永远不会属于他的欢声笑语，他早就已经失去了那种资格了。

黑影的身旁还有一团黑影，那团黑影站了多久，这团黑影也站了多久，从街灯亮起站到月至中天后，两团黑影才会在消失在黑暗中。

带土像这样站在鸣人家外已经连续很多天了，未寻也陪着他连续站在外面很多天。带土根本就连跨出那一步的勇气也还没有，每当他挣扎着试图向前跨出一步，幼年的记忆就会和青年的记忆纠缠在一起，那些他曾经给他带来莫大欢乐、莫大痛苦的记忆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他是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垃圾，他根本就没资格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弥补和忏悔。

未寻没有说一句话，带土站多久她就站多久，她在等，等他战胜心里的畏惧，等他下定决心，等他攒够勇气，等他终于能迈出第一步，他像是一个一贫如洗却负债千万的人，她在等待他还出第一两的那一刻。

这一刻，究竟要等多久才会来临呢？

从料峭春寒到繁花处处，带土依旧每晚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鸣人家外，许多生命已经走完了自己短暂的一生，他还是没有迈出那一步，是不是要等到更多生命走向终结，他才能迈出那一步呢？

不知何时开始，从小楼里照射出来的灯光变得更加明亮了，带土站在窗下的时候，灯光的一部分会洒在他的衣角上，虽然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在带土的眼中却比世上任何东西还要明亮，亮得让他无法移开视线，于是他总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片光亮，仿佛那就是他的全世界。

忽然有一天，从小楼窗子里溢出来的不仅仅有灯光，还多了一盆水，一盆冰凉透骨的水，从这天起，每天都会有一盆水在同一时间、从同一个人的手中在同一位置泼下去，泼到同样的人身上。毫无疑问，带土每次都被泼个正着，同样的，未寻也没幸免，那一盆盆冰凉的水，有多少泼到带土身上，就有多少泼到了未寻身上，因为水和火一样，都是无情而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