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们俩是一个事。那个……”

锦年的话才开了个头，就被沐风打断，“冉秋，你来说。”

冉秋默默组织了一下语言，“听说朱大人判了斩首，就是今日行刑，我和锦年想去送一程，毕竟相识一场，他对姐妹们都挺细心温柔的。”

沐风转头看向锦年，冉秋细心温柔，锦年可没这么多柔肠百结，“锦年，你平日里不是总敷衍朱大人吗？”

锦年放缓了语速，慢慢诉说，“可他却从未恼过我，即使他知道我无端使性子。还记得我一首曲子唱三遍的事吗？后来他说，他其实当时就听出来了，但都是惆怅伤心人，何必计较。”

沐风忍不住感叹，“多情公子惹芳心，佳人不许却牵挂。冉秋，我和你一同去。”看着锦年眼巴巴的神色，补充道，“锦年嘛，顺便带上你。”

“谢谢沐姐。”冉秋道谢。

锦年却慌忙起身，说：“那我去准备点酒菜。”

沐风一把拉住锦年，说：“锦年，朱大人有至亲家人，我们只远远看一看。”看来还真是有几分痴心。

“是啊，我们又算什么呢。”冉秋感慨。

锦年想了一下，也只能说，“有一点交情的人吧。”

沐风带冉秋和锦年去刑场，还有丁乙、任庚随行。几人在离刑场最近的酒肆二楼，刚好可以将刑场的情况一览无余。

往常即使是斩朝廷命官、江洋大盗，也不过多几个好热闹的人，但今日却好似全城的人都来围观。群情激愤，喊打喊杀，还有老妇幼童哭天抢地，直教人觉得朱樾是天字第一号的大恶人。

“天杀的，我儿还没成家。”

“呜呜呜，我要我爹回来。”

“老天开眼。”

“狗官，我兄弟一家都没了。”

……

私炮坊一案受波及的百姓有近百户，哪家没有死伤，而他们的亲朋好友也需要一个公道，一个情绪的出口。去年说是意外，不过骂一句商人无良，今年说是故意，那就要骂丧尽天良了。站在失房失地、失亲失友之人的角度，此情此景确是是朱樾该有的结局。

朱樾之妻出身大家，为家族联姻来归，原也谈不上多恩爱，相敬如宾而已，如今已经还家。朱家长辈子侄因为担心受牵连，也不愿前来。只有朱樾的母亲，知他牺牲，心疼爱子，拖着老迈之躯来送行。

朱母一遍一遍摩挲着儿子的脸庞，心疼地说：“儿啊，娘知道不是你的错。是我们不该将蓝瑾嫁入皇家。”

朱樾握住母亲的手，摇头说，“娘，本就是一场豪赌，如今败了，愿赌服输。”

“做决定的是你爹、你哥，赔上的却是你。”说着朱母落泪。

朱樾轻轻拂去母亲的泪珠，说：“那是我爹、我哥，我愿意。”

“娘心疼。”朱母的泪水怎么也收不住，朱樾怎么擦拭也拂不去。

朱樾拥抱住母亲，狠狠心说到，“娘，您回去吧。儿不愿您受万民唾弃，所有的污名都让儿一个担着吧。”

“娘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走。”朱母的心更是揪的难受，她的幺儿自小孝顺。

朱樾带着哭腔，却没有泪水，声嘶力竭地恳求，“儿知道娘念着我，求您，儿最后求您。”

一个母亲如何能拒绝，只能说，“娘答应，什么都答应。”

跪在断头台上，听着所有恶毒的言语，正午的阳光照过来，朱樾回顾一生，他好像从未做过一件有用的事，为家人舍命已经是他此生最大的成就。

当刽子手的屠刀举起，忽然一个声音隐约传来。

“朱公子，您不是坏人。”

环顾四周，朱樾寻声望去，在旁边酒肆的二楼，看到梨花带雨的脸庞，谁说风尘之人无情，有佳人相送，倒符合他的纨绔本性。于是朱樾朝着那个方向，努力地笑，以此作为最后的告别。

日影偏移，头颅滚落。

在一片叫好声中，沐风他们所在之处却异常安静，许久没能回神。

那一句话，是冉秋喊的，即使她用尽全力，仍越不过人群嘈杂，但相信朱樾听到了。朱樾这个人是好是坏，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不同的答案。

让任庚送锦年、冉秋回去，沐风却兜兜转转，转到了西市的文墨铺子。正好甄平来此联络，于是沐风得到了一个消息。

沐风说起观刑之事，甄平想到了誉王妃，于是说：“誉王妃有孕，宗主正计划，用死囚换出来，让她远走高飞。”

“陛下大概不会赐死誉王妃。”誉王妃在梁帝眼中只是无知女眷，不会猜忌，何况还有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