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是如何度过的沐风不愿回忆，唯有彻骨寒冷，刻骨铭心。

丁乙和任己奉命守在刘公公房外，听到里间传出的惊声尖叫，如利剑般划破寂静，二人仍旧不动如山。

以前丁乙也给刘公公守过门，深知其狠厉，想着里面的姑娘，心口不知为何隐隐的有一种叫做痛的感觉，不肯罢休。

雕花的门扇，哗啦响了一声，是有人奋力要拉开那扇门，丁乙转头看到，却没有动，有那么一点隐藏的小小的希望，希望那扇门被打开。但没有意外，任己沉默地走过去，关上了那扇门，落了栓，然后回到另一侧，继续守着。长夜漫漫，他们二人一左一右默默倚墙而立，丁乙望着夜空，数着更漏计算启明星何时才能升起，直到天光熹微，万籁俱寂。

刘公公走了，丁乙和任己进去收拾残局。看到任己大喇喇的就要去扛人，这人一向这样，丁乙一把拽住他，自己先上前一步。

锦绣堆中的姑娘还在微微颤抖，被子遮着，看不到表情，只那一只布满红痕的手臂露了出来，刺进眼中。丁乙知道这个姑娘是沐风，那个善舞的沐风。将那一只手臂小心地收了回去，细细为她整理好，不露一丝肌肤。然后一把抱起这姑娘，带她离开这里。低下头，看到她双目无神，想了一下，又将她的头倚在自己胸口，似乎是要给她一个依靠。

沐风的头抵在丁乙胸口，听着澎湃的心跳，仿佛窥探到一个人的心声，哦，是暖的。

作者有话要说：①取自《丽人行》唐·杜甫。衱，jie，二声。

☆、第十六章

远近亲疏

小梨取了餐，回到红姨那儿，与她一同吃。虽然小梨在外从不唤红姨娘，对于生养了自己、也给了自己升平馆出身的人，她的感情有些复杂。可她也知道，不求回报、不带私心，能容忍自己所有任性缺点，一心为自己好的人只有红姨，也是她的娘。前两年她总不愿理睬红姨，但日渐长大便明白了母亲不易，虽还有些别扭，但也时常陪伴、帮忙做些小事。

“小梨，尝尝这个肉丸。不要怕长肉，那样才好看。”小梨愿意陪伴自己，红姨就觉得已然是幸福时光。也不要求她学有所长、能一直快乐才是幸运。虽然知道宿命难逃，但也总说服自己，时日还长，让她再随意一阵儿又如何。左右自己在一日，就护她一日。

小梨也知道和自己说话，天南海北、日常琐碎红姨都不介意，她想听的只是自己的声音。“你总让我吃肉，你看沐风姐她们，多苗条，舞起来也美。”

红姨心想那些曼妙的舞姿背后是多少汗水泪水，做娘的如何舍得，“你和她们脸型不一样，圆润些更显可爱。”红姨也还当小梨是个孩子。

红姨总想让自己离开这儿，不想自己学那些技艺，可谈何容易。小梨深知她不会放弃，于是转移话题，随口说：“刚才在后厨还看到了沐风姐，像是生了病，你帮她请个郎中吧。”

红姨猜可是刘公公的事还没想开，自己手下得力之人不能总恹恹的，“她怎么了？”

“说是气血不畅，自己胡乱找了个方子抓药来吃。”小梨一边吃肉丸，一边说，“对了，有一味红花，是什么病，你知道吗？”

红姨一怔，恍惚间有个猜测，面上不显，回答：“这一味可不好乱用，回头我请一位郎中好好给沐风看看，可好？”此事卖给馆长不知道值什么价儿。

小梨一笑，点点头，继续吃饭。

看着开心的小梨，红姨也露出一个笑。却在心中反复掂量，沐风最近常常肠胃不适，又偷偷寻红花，自己经历过又懂些药理如何不知。平日里颇为亲近的沐风不来找自己帮忙，必是有所隐瞒。仔细回想沐风陪过的客人，却猛地想起还是春天的时候馆长让自己试探沐风，语焉不详但必定是与靖王殿下有关。无论有什么，馆长必然有兴趣，那么，就是沐风私下隐瞒。现下无人察觉，自己拦下来，馆长要如何处置与自己无关，但定是件功劳，也无风险。

想到这里，红姨慈爱地将自己的肉丸也拿给小梨，谁能有自己的孩子重要呢。

话分两边，沐风的药将将熬好，红姨就到了。看着沐风匆忙遮掩的神色，心里又肯定了几分。

沐风还在挣扎，“红姨寻我可有事，我吃了药再陪您可好。”

红姨却不与她纠缠，使了个眼色，秋嬷嬷便收走了药壶药碗，“你在做什么你自己知道，也不必遮掩了。我请了郎中为你看诊，随我过去吧。”

沐风看了一眼一旁的小蒋，知道争不过，平静地跟着红姨过去。自己终是缺了几分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