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只觉天旋地转，还是紫鹃在旁扶好才没落得摔倒在地的难堪下场，直一言不发敛裙告退。

润玉见那落霞阁的烛火亮了整整一夜。

翌日，众姐妹知后未免纷纷前来辞别。说了好些宽慰的话，平常有意疏远的宝玉此时也在落霞阁哭成泪人，黛玉不由心软轻声宽慰。

最后来的人是宝钗，此时她也正满脸悲痛，因不舍黛玉，只央着和黛玉一起就寝，晚间说了许多心里话，姐妹俩皆是泪流不止。

宝钗道:“那润玉仙对你是极好的，切不可因为这些世俗的规矩就将人拒之门外...”

话未说完黛玉忙出声打断:“宝姐姐胡说什么呢，我可要恼了。”

“妹妹，我说的是掏心窝子的话，我自问比谁都希望你好，但我自知无法给予你最好的，那润玉仙我早就看出他就是因你而来，你又何必...”说罢也是悠悠长叹，只恨自己为何没有穿成男子，转念一想就算自己穿成男子见了润玉也是自惭形秽罢了，甚至会如这些时日的宝玉一般，次次被挡在落霞阁门外。

再想起近些时日因润玉刻意提点，贾政便更加紧对宝玉功课的检查，想着那宝玉每每至晚间放从二房出来倒头就睡也没了继续来骚扰黛玉的时间，心中稍平衡了些许。

这厢黛玉自是不知道身旁的宝姐姐心思已然千回百转，沉思片刻方开口道:“润玉哥哥...自是将我当作妹妹看待...宝姐姐谢谢你这段时日对我的关照……若是我不回来了，日后有空，姐姐一定要来扬州找我玩。”

“傻丫头。”宝钗转过身，借着窗外的月光，只看见黛玉那双清凌凌的眼里尽是患得患失的担忧。方展臂揽过黛玉，心里想着却是黛玉若是留在扬州也好，至少不会在贾府风刀严霜逼，便在她耳畔轻轻说道:“若是日后他欺负你，你便来找我，我替你收拾他。”

黛玉胡乱在她怀里点了点头，清风入梦倒是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龟速码字中——

第22章 归扬

翌日天刚蒙蒙亮，润玉便急匆匆的立在落霞阁外等候黛玉，见紫鹃开门出来吩咐小丫鬟们烧水，这才上前:“紫鹃，快去喊你们姑娘起来，林公病情昨日加重了，若是再迟...怕是...”

紫鹃忙不迭进阁内将钗黛二人唤醒，黛玉闻言又赔了不少泪水，方穿戴好衣物，请润玉进来。

“先听我说，我先将你没姑娘带回扬州，紫鹃你便带着这个幻化的黛玉同贾琏一起乘船回扬州，到时候我们在扬州汇合。”说罢一个同黛玉一模一样的人偶自黛玉身后而来，朝众人福了福身。

钗黛见状都不由觉得新奇，但润玉不打算再耗费时间，直打横将黛玉抱起，朝宝钗点了点头，往屋外走去。

不料正好撞见也前来送行的宝玉，宝玉见时他们也是一愣:“你要将林妹妹带去哪里？”

“与你无关。”润玉沉了沉眼眸，到底不会同一个凡间少年置气。

“我知道”这个眉目如画的十四岁少年，看着他们神仙眷侣的样子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说话时眼眸盈满泪水:“你要把林妹妹带走了，对不对？”

“你保护不了她。”润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晃动的广袖如同这个旖旎梦境一样飘忽。

贾宝玉因他决绝的话语连身形都在轻颤。

润玉将目光投向这个看似繁花似锦的贾府，嘴角微勾，再次重复:“你保护不了她，你自诩绛花洞主，又何曾护得住一朵花？若你再不思进取，金玔晴雯的下场你马上就能亲眼所见，难不成为了你这点灌溉之恩连我家的小丫头也得陪进去？要赔也得你受得起!”

“晴雯很好，金玔又怎么了……”贾宝玉下意识回避这个问题，捂着头却不知为何脑海里尽是金玔被打捞上来时浮肿的脸和晴雯泪眼汪汪希望自己救她时的呐喊，看着面前飘飘若仙的两人:“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们都是花一样的人，我这个浊物只是想护住她们…”

润玉没心情继续听他颠三倒四的话语，转身离开。

“不会回来了。”贾宝玉呆呆地看着他们身影离自己愈来愈远，口中直呢喃:“不会回来了。”

他早就应当知道那神仙似的妹妹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他们这个混浊人间，只是他这个蠢物拿着满腔固执日复一日地试图让她留下。

“想哭就哭吧。”润玉明显感受到自己前襟被小丫头抓得紧紧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滴在他衣衫上似乎在灼烧他那颗清冷的心。

闻言嘤嘤的呜噎声自怀中传来，黛玉抬起泪蒙蒙的眼看他，罥烟眉轻蹙，语调抽抽搭搭:“我…不想哭的，不知道为什么只觉着一生的眼泪都要流完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