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犹豫了许久，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放弃似的垂下头，清了清嗓子小声开口。

他说了一个故事。

年轻的雇佣兵在离异后决定改过自新。他放弃了违法的勾当，独自带着小女儿生活，日子逐渐过得拮据起来。

在以前同行的诱劝下，他决定重新拿起枪支，为了女儿更好的生活。

他身手不算好，一直混不出头，后来索性在一个混乱的城市替黑帮干一些肮脏的勾当，直到有一天，他的雇主叫他去杀掉三个小孩和几个平民。

他杀害了平民，然后找了很久，最后在一个气氛轻松、市民无比和善的城市找到了目标之二，一个活泼的小女孩和一个沉默的小男孩。

那个女孩长得非常像他的女儿。

他有那么一瞬间不想动手，但是如果不完成任务的话雇主会派其他人杀掉目标，也会杀掉他和他的女儿。

他决定开枪，他杀死了女孩。

不出他所料，女孩死后，悲伤的男孩木木地跪在女孩身边一动不动，他只需要扣动扳机就能把男孩也杀掉。

那座城市的阳光很明媚，但是女孩漂亮的金发却被鲜血染红，她已经死了。

他突然有一种杀掉了自己女儿的荒谬错觉。

他逃命似的扔下枪撤离，告诉他的雇主，目标已经全都被解决。雇主没有怀疑，继续计划他的大业。

威廉醒悟过来，他本不必杀掉女孩的，雇主在意的只是那几个平民，根本不是那几个小小的孩子。

强烈的负罪感淹没了他，但是他没有退路，他的雇主不允许任何人退出。

从那以后他白天照样做着他的打手，处理一切脏活儿，但是每晚他都会梦见那个女孩。女孩变成了他女儿的样子，每晚都用浴血的样子折磨着他。他醒来后必须要看见女儿活生生站在眼前才能放松。

直到半年后，雇主被大老板杀死了，他也入了狱，负罪感稍有减轻。但是他知道，有些事终其一生也无法弥补回来了。

酒吧内本就不多的人在饭点一过就散的七七八八，男人仍在小声讲着他的故事，他的女儿在他怀里痛哭失声。

霸刀的双手在桌下无人能看到的地方紧紧握着拳，挣扎许久，终于松开来。

这家人再怎样都与他无关了，他不会主动去找威廉的麻烦。

他不太开心。

他结账，惯例地给了超额小费，离开了酒吧。

星城的阳光比哥谭明亮，但远远不如大都会。

这样的光照强度很容易让人心生抑郁。

星城首富奥利弗奎恩又准备开一个晚宴。说是晚宴，但是和他平日里的那些派对也没什么差别，一样是狂欢的盛宴。

不同的是这次奎恩公司出了一些新产品，不少记者被吸引了过来，有星城的，也有其他城市外派来的。

霸刀百无聊赖地随意站在一幢高楼酒店的天台，静静俯瞰下方的钢铁建筑群。飞盘落在远处，没有发出动静。

他身后天台的门被打开了，但是霸刀完全不想理会。

听脚步声是两个人，一个轻盈中不乏干练沉稳，另一个完全就是小心翼翼但是难掩骨子里的笨拙。

“利奥，真的是你！”霸刀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这是一个不该出现在星城，但是好像出现了也不奇怪的声音。

“……露易丝？”霸刀愣了下，转头看去。

女记者穿着干练的服装，愈发凸显出她独特的气质。在她身后，高大却笨手笨脚的土包子克拉克和她一样在看着霸刀。

“你似乎心情不好？”露易丝大胆地走过来挨着霸刀坐下，和他一样把小腿伸出大楼边缘，悬于高空。

克拉克有些犹豫，像是在害怕。在露易丝不轻不重地拽了他一把后他试探地挪到大楼边缘，在霸刀另一边坐下了。

“我没有。”霸刀轻声反驳。

“你有，利奥，”露易丝说，“不然你一定会说‘来，这里没有小飞侠，我们可以自在地飞一次’了。”

克拉克没有说话，像是被露易丝的话噎了一下。

“……好吧，我有。”霸刀没有去看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他平静地俯视着城市说。

“你需要安慰。”露易丝说。

她悄悄瞪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克拉克，小记者紧张地挠挠头接话：“对，你需要说出来发泄一下，利奥。”

“我不需要。”霸刀抿了抿唇说。

“你需要，”露易丝说，“利奥，我们是你的朋友，我们能帮你分担一些不快。”

朋友。

这个称呼让霸刀心里颤了颤。

艾丽莎和杰克算是他的朋友。而他们三人中一个死了，另外两个磕磕绊绊长大，然后又疯了一个。

艾丽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