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溺亡怨魂，直到视线开始模糊，感官开始消失，然后他陷入了黑暗。

溺亡怨魂接住了利奥软倒下来的身体。

某个和她一样冷漠的女声在她脑内响起。

【坐标已接收，魔法可以停止了。】女声说。

“不，”溺亡怨魂揭下利奥的罗宾面具，看着他难得放松下来的面部，否认道，“让他多停留一会儿。”

【你想要的话。】女声回答。

声音消失了。

溺亡怨魂等待了很久来确认对方的离开，终于，她稍微放下了心。

她低下头看向怀中的利奥，不紧绷着个脸也不搞事情的利奥睡得恬静又安逸。

“做个好梦，罗宾。”她说着，轻轻吻了一下利奥的额头。

……

利奥很难分清自己在哪儿。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只是有点不适。

毫无疑问，如果硬要选一个，利奥思念的人是马修。

布鲁斯有他的一家人，但是马修孤零零的，利奥想要去陪他——如果可以的话。

魔法的确很神奇，甚至能穿过黑暗多元宇宙与正常宇宙的界限，利奥此刻就在自己的宇宙中。

或者说，在自己的宇宙中的，自己思念的人的梦里。

不是一个好梦。

高楼在外星飞行器的作用下坍塌，砖石与钢筋漫天飞溅，天与地间被灰尘所填满，大都会明亮的阳光都难以照射下来。

这里是氪星人入侵时的大都会，是利奥……死去的地方。

也许因为这里是属于某个十几年没看见过东西的盲人的脑内印象，大楼与飞行器的色彩都不是那么真实，反而像是漫画中的水彩颜色，充满了虚幻感。

但建模倒是很逼真，每块砖石的棱角与窟窿都与现实无异。

马修做的梦让利奥很是心疼。

他加快脚步往前走，到最后焦急地用起了轻功。

他还记得自己“死亡”的地方。

马修一定在那儿，他相信。

终于，利奥远远看见了废墟的中央。

有一个人站在那儿。

不是小律师，而是夜魔侠。

利奥顾不上减速，他在降低高度后直接解除轻功，落地时因为过快的速度踉跄得差点摔倒。他又跑了几步才跑到夜魔侠面前。

“……DD。”利奥说。

夜魔侠依旧是那身红色的战衣，半脸面罩遮住了他鼻子以上的部分，全身仅露出下巴。利奥能看出他跟以前的差异，他的双棍与战衣上有韦恩科技的影子，布鲁斯给他升级过装备。

但是升级过装备的夜魔侠却面无表情，他对利奥的到来毫无反应，对他的呼唤也毫无反应。

“DD。”利奥又说。

夜魔侠还是没有回应他。

“……马特。”利奥呼唤。

他想了想，让自己沉寂已久的、不需要再跳动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夜魔侠知道他的心跳频率，他能认出他的。

他不知道自己能在这儿待多久，但是他想，至少要能安慰一下马修。

但他不敢给出自己一定能回去的承诺。

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死在阻止黑暗骑士团与巴巴托斯的路上。

夜魔侠依旧无动于衷。

利奥沉默下来，往前走几步，轻轻抱住了夜魔侠。

他第一次这么坦诚。

夜魔侠笔直地站着，就像是一尊雕塑。

“……多久了？”利奥问。

“十一个月。”这次，夜魔侠给出了答案。

久违的声音并没有让利奥感到熟悉。

夜魔侠的语气很陌生，就像是在对一个影子、一个素未蒙面的人或者什么东西说话，而非那个他熟稔的皮皮貂。

天知道，利奥多想跟他说“我是真的，我只是被困在外边，你一定要等我回去”，但是他不能。

他不能给出自己不一定能做到的承诺。

“……对不起。”利奥说。

“你没有错。”夜魔侠回答。

利奥觉得自己怀里的人像是一块坚硬的石头，夜魔侠没有像以前那样迁就着他、想方设法安慰他、偶尔又逗他玩儿。

夜魔侠的态度让利奥内心泛起巨大的委屈与心疼。

他松开怀抱，近乎无措地看着坚如磐石的夜魔侠，对方的下巴上只有属于义警的坚韧，没有属于“他的马特”的宠溺。

利奥已经好久没体会过这种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感觉了。

“……能下一场雨吗，DD？”利奥问。

夜魔侠没有回答，天上却下起了雨。

“灰尘被雨冲刷下来了。”利奥说。

于是漫天尘埃消逝一空，大都会变回了那座明亮的城市。

“天上有彩虹——我记得那时是这样的。”利奥说。

天上出现了一道彩虹，灰扑扑的颜色不怎么合适，但好歹也是彩虹——马修眼中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