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少女记不得自己从何而来，当然也就无法回答他的疑问。

“我想看看自己的样子。”

在莉莉终于能够准确地用语言向恩奇都传达自己想法的那天，美丽的神造之人抱着少女奔跑在杉木林中，将她带到了一汪清泉边。

少女有些惊慌，强烈的颠簸与速度让她不得不抱住对方的脖子，然后后知后觉地开始紧张。

“这里，是可以休息的地方。”

对方则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仍旧将轻飘飘的女孩子抱在怀中，歪着脑袋看着她。

“水很清。”

林中没有镜子，但清澈而平静的水面，同样可以映照出她的面容。

少女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从恩奇都的怀中落到地上。她那双被白色染得斑驳，早已不剩几块正常肤色的手紧紧纠在一起。

水面上，映照着一张哀伤，美丽，却又怪异的面容。

与美得可以忽略性别边界的恩奇都不同，倒影中的少女有着小巧的脸蛋，精致得恰到好处的五官。破破烂烂早已看不出外貌的衣裙并不能让她的美有丝毫逊色，反倒是显露出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然而与她那被侵染的双手相同，不管是裸露在外的柔嫩肌肤，能在阳光下折射出好看光泽的浅金色头发，甚至忽闪忽闪的睫毛，也正被同样的白色侵蚀着。

水中的少女像是被染了色的雕塑，又像是逐渐化为雕塑的活人。

唯有眼眶中的，那双蓝绿色的眼珠，依旧保留着过去美丽的色彩。

……等等，与恩奇都相遇后，她究竟……在林中生活了多长时间？

“啊……咦？”

当意识到某个令自己毛骨悚然的点后，莉莉倒吸一口冷气，攥紧双手慌张地从水边退开。

“为，为什么……？”

衣裙早已破烂得看不出原貌，她甚至在与他人的相处中逐渐学会一种完全未知的语言。但为什么————

自己从未感受到过干渴或是饥饿呢？

剧烈而不定时的疼痛，让少女的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同时，恩奇都周身那强大的气息又令她感到安定，以至于忘记了白天与黑夜，忘记了……自己作为一个“人类”，已经许久不吃不喝的事实。

只是，这样还算是人类吗？

感受到动摇的少女脚下一软，所剩无几的力量再也无法支撑她孱弱的身躯。

然而就在莉莉即将跌坐到地面的那一刻，她再度被揽入了一个带着青草气息的怀抱。

“恩奇都……”少女抖着嘴唇，急促地呼吸着，无助地看向近在咫尺的美丽脸庞。“我……我是什么？”

“莉莉是人类哦。”

她看到美丽的神之兵器露出了然而平淡的神情，同时也听到了对方的回答。

“虽然身上有不知名的神明留下的痕迹，但和我不同。”

“你确确实实，只是一个人类而已。”

第2章

恩奇都的话虽然听上去毫无根据，却奇妙地让莉莉冷静了下来。

他们在水边席地而坐，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对起话来。

“神明的痕迹……是什么东西？”

“唔……就是某个神明的力量，我在莉莉身上感受到了那个神非常强烈的存在感。”他笑了一下，伸出手将少女已经被白色染得斑驳的长发撩开。“林中的动物们也是，在察觉到的一瞬间基本上不都落荒而逃了吗？不过……”

莉莉看着恩奇都垂下目光，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手看。

“不过？”

他微微凑向莉莉。带着植物气息的吐息轻轻吹拂在少女的脸颊上，让她一瞬间有些无所适从，只能慌乱地移开视线，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腿。

“这份力量毋庸置疑是神留下的，但我却不知道它是谁。”

莉莉知道恩奇都并不是人类，也从本人那里听到过有关诸神制造他，一名美丽的女性让他获得了知性的故事。但这样的恩奇都，却说自己并没见过少女身上的神力。

“至少它，并不打算伤害你。”

雌雄莫辨的声线将莉莉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她抬起头，从对方绿色的双眼中捕捉到了自己的倒影。

“因为有这份力量，莉莉才活了下来不是吗？”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的有些快。

“那……那这个……”少女咬了咬唇，伸出了自己的双臂。这些日子，除了仿若发自骨髓深处的疼痛与不适外，她身上那些白色的痕迹也在逐渐增加。“也是神明留下的痕迹吗？”

这次，恩奇都却微微皱起眉：“不，并不是。”

“蔓延在你身上的这些……”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莉莉的手臂，手指划过那些彻底变得惨白的肌肤。“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