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摆的黑色镜头里，她逆光从那片金色的麦田中走来。清晨的阳光拂过白色的连衣裙摆，草地上密密匝匝细碎的绿意懒懒地纠缠晃动，最美好的景色在一瞬间定格。

“你还好吗？”她又问了一次。

这一次她离他更近了。他能够闻到那淡淡的清香，带着泥土和自然的味道，很亲切，莫名的想要靠近。

她走了过来，低头像是要确认什么。

黑色的发丝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他昂头，正对上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她的睫毛受惊似地颤了一下，原本白皙光洁的脸颊上染上了一层粉色。

他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注视着他，神情专注而又温柔，“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事了？”这一声很近，近到几乎在发声的刹那就钻入了他的耳膜，钻入了他的身体，填补了那颗残缺不堪的心。

他伸出双臂，将她抱了个满怀。

好温暖……

这种感觉，不想放手。

可慢慢的，他察觉到了一股与体温完全不同的灼热，火焰自她身上燃起，一寸寸、一点点将她吞噬。

他越是用力地箍紧她，越是拼命地想要救她，她就消散得越快。

最后，只剩下一缕青烟。

撕心裂肺的痛苦席卷全身，他痛呼、他呐喊、他祈求……直到麻木。

他疯狂，他发泄，直到最后，他甚至连声音都已不再拥有。

在那黑白的默剧中，他蠕动着嘴唇：

我不好。

我好想你……

***

“卡尔！卡尔！……”

当卡尔·艾尔骤然睁开的时候，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面前。

“卡尔，你还好吧？”来人美丽却不失英气的脸上夹杂着一丝的担忧。她注意到了他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恐怕刚才他梦到的并不是什么开心的经历。

“我没事。”卡尔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的眉眼却冷冽异常。

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刻的不对劲。

戴安娜心中叹息，“布鲁斯的事……我以为你能够放下。”

“你以为我是因为伤了他而在愧疚不安？”卡尔冷笑道：“我早就做出了决定，然而他一再挑战我忍耐的底线，带领着他那些所谓的起义军反抗我。我一次又一次饶恕了他们，可最后他依旧不知足。”

“与其大义凛然地说他想要颠覆我的统治，不如说他是想要打破这好不容易降临的和平。这就像他喜欢那阴暗、罪恶的哥谭一样！什么义警、义军，不过是不想遵照法律和没有自我约束的罪犯而已！”

卡尔望向戴安娜，那双原本如天空般澄澈的眸子如今已被一片深邃替代，那逐渐晕染开来的瞳色像是暴风雨来临时的海面。

阴沉而又可怖。

“他不配得到宽恕！”

“但你还是放过了他。”戴安娜戳穿了卡尔冷酷无情下的谎言。

“我已经打断了他的背。”卡尔撇开了视线，神情没有因为戴安娜犀利的言辞而有任何的动摇：“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爬起来！起义军失去了他们的领头，已经不成气候。他们的溃散和臣服不过是早晚的事。”

“那可未必。”

戴安娜的话让卡尔眼神一冷。

但室内骤然下降的温度和那沉重而浓郁的杀气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戴安娜，亚马逊的女王表情不变，但嘴里却说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刚才巴里传来了消息，起义军再次发动了攻击。”

“不过是最后的挣扎。”卡尔不以为意道：“让巴里直接解决了。”

“恐怕他一个人无法完成。”

在那双冷淡的眸子下，戴安娜一字一句道：“这场攻击来自布鲁斯的部署。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布局的背后往往隐藏着更深的图谋。就像上一次被盗取的氪石。”

“我不会让他得逞的！”像是被踩到了底线，猩红色的光芒在眼中一闪而过，下一瞬间，卡尔飞了出去。

阳光从云层之间穿透出来，他却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热度。高楼大厦在他脚下数百尺，他本应有种失重感，但是他没有，愤怒，也没有。在他空荡的内心，此时唯独只剩下麻木。

…………

…………

布鲁斯下楼时，莉斯已经完全平复了心态。

虽然到此时布鲁斯还不清楚这个莉斯的底细，但他还是向她道了谢。不仅仅是救命，更因为，她也许是拯救这个世界的关键。

当然，此时的莉斯是不懂布鲁斯话中的深意的，而且，她还在布鲁斯以答谢为由请她去他家的时候欣然同意了。

不过他们还没离开，变故就发生了。

在莉斯拿出那身残破的黑衣时，镶嵌在蝙蝠标志内侧的联络器响了。

布鲁斯接过通讯后得知，在自己消失的这一夜里，卡尔·艾尔宣布了他残废的消息，莱克斯·卢瑟在确认消息后，动用了他们曾经的紧急方案，起义军出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