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美丽得惊人的银色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大半面容。向来都是下达任务的青雉大将意识到，他平时彻彻底底地忽略了这个执行任务时如同刀剑一般凛冽的少女，原来是有着这样美丽的容貌。

他本来是想等她开口，可最终还是改了主意。

“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叹息。

池川绘奈抬起头，深绿色的双眼中有什么在坚定地燃烧，以至于红了眼圈。看到她面容的那一刻库赞下意识抿紧了唇，对视两秒后他极为自然地垂下了目光。

海军总部大将又怎么可能因为对方目光中的情感太过令人招架不住而率先逃避呢？

于是他顺着垂下的目光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将近三米的男人在绘奈面前投下一片压迫感极强的阴影，但是绘奈没有退。

“我曾经以为…海军是正义的化身。”池川绘奈开口了。

库赞真正地皱起了眉。

“你对海军的忠诚产生了动摇吗？”

“不。”她回答他，“加入海军是我的毕生愿望，海军是我的梦想。”

她抬起头，即使很费力也迎上了上司的目光：“可是我忽然不知道，海军的正义…到底是什么呢？如果是绝对的正义，那么为什么我们为天龙人服务？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奴隶流离失所受尽折磨？为什么…”

头顶的阴影消失了，她惊讶地看见她高大不可侵犯的上司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像对待孩子一样和她平视。然而他线条分明的脸上是有些骇人的严肃，像是要直直看进她心里去一样。

“这样的话不要再让我听到第二次。”他的语气里带了点危险的警告。

绘奈倔强地看着他：“那么为什么不能回答我呢？”

下一秒她脖子一冷，青雉的能力瞬间发动，在她颈后堪堪停住。再看过去的时候他的眼里甚至有了一丝杀气。

但那很快就消失了，男人冷冷地说：“海军的职责就是这样，如果你对自己的信念产生了动摇，就去好好思考清楚，而不是在这里质问这种反/动的话。”

他想要马上站起身转身离开，让她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这个让他无数次惊叹于战斗上的果决，能力上的强大以及学习上的天赋的少女。

这是他最欣赏的下属啊。

但很奇怪的，在听到她的这些话时他的心里没有失望的情绪，不如说更多是对她口无遮拦的担忧。

也幸亏她是在我手下。他这样想。

如果是波鲁萨利诺，很可能会打着哈哈就让这件事过去了，当做没有听到。如果是萨卡斯基…

算了，那她可能已经没办法好好站在那里了，甚至还能有流泪的机会…？

他回过头就看到了银发少女低着头无声哭泣。

四十多岁的老男人瞬间慌乱。

女人的泪水他见过太多，但太过坚强和冷静，有时候甚至像一把银色兵器一样的少女的泪水，在有一天终于落下的时候库赞发现他没有办法无动于衷。

绘奈努力想要忍住泪水，然而忍耐过久的眼泪就好像失控一般不断涌出，她低着头拼命擦拭也没办法抑制。

“我…没有办法啊…”她抽噎着，破碎的声音一点点落在库赞耳中。

“没有办法忽视…没有办法看着那样的孩子和我一样…”她像是破罐破摔一样泪流满面地抬起头看着他，“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遇到卡普先生和库赞先生，还有其他的人，都太幸运了…可是那些孩子的命运不会像我一样幸运，也没有人会拯救他们。在绝望和麻木中死去，太令人悲伤了。”

“呀咧呀咧…”库赞本来紧绷的气势消失不见，他像是平时碰到了头疼的工作一样挠了挠头，再一次蹲下来。

这一次他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掌，像是安慰某种体型相差太大的小动物一样，小心翼翼放在了那头漂亮的银发上。

少女哭泣的理由他大概也是知道的。作为海军，她年幼时曾经差点被卖为奴隶，后来又在黑/社会摸爬滚打，长大后一个人成为海贼猎人在刀尖上讨生活的经历都是在最开始就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的。

这也是，他实在没有办法对她的不敬问题发怒的原因。

与其说他没办法对她的动摇失望，不如说他在这一刻不想让她对海军失望。

“我不回答你的原因…”他认命似的开口，“是因为…我也没有办法回答。”

绘奈带着泪水眨了眨眼，惊讶地看他。

大将低沉的声音此刻带着难以名说的温柔，揉了揉少女柔软的发顶：“如果不明白的话，就去寻找吧。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目标是什么，只要你还坚持正义，只要你还把海军当成自己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