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起先还能镇静地听着，这主要还是要归功于灰原哀——或者说是宫野志保，自始至终都表现得足够专业，在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并没有带入任何主观上的情绪，冷静的语气仿佛只是单纯在做一场学术报告。

可饶是如此，听到后来他还是觉得一阵天塌地陷。也不知是否仍是出于AO之间如同宿命一般的牵绊，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从灰原哀平淡的描述中真切地共感到他的Omega曾经背负过的那些东西。

不安，压抑，无望，空虚……

这些生自内心深处的阴暗情绪如同深渊之下疯长的水草，缠住他拼命地往下拖去。仅仅一窥之下，赤井秀一就被那样铺天盖地的纯然恶意逼得几乎窒息。

“你说的这些——”良久他才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怀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近乎恳求地问道，“都只是一般的情况对吗……会不会，还是可能有什么例外的……”

对面，灰原哀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

“我并不是在危言耸听。”茶发女孩冷冷看了他一眼，“迄今为止在我的实验对象中，除了少数几例死于术后感染和信息素失调引起的各种并发症之外，90%以上都是因为经受不住那种精神上的巨大折磨，陆续在接受手术后半个月内选择自尽。至于唯一成功的案例——”

灰原哀垂下眼眸：“那个人，你我应该都不陌生。”

赤井秀一心底蓦然升起一阵非常糟糕的预感：“你说的，该不会是……”

“没错。”灰原哀轻声说，“看样子你也猜到了。”

“Gin。”他低低地念出那个人的名字，一颗心缓缓地沉了下去。

——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等等，灰原……”一直没有说话的江户川柯南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Gin——他不仅是个Omega，而且还被人永久标记过？！”

甚至还在事后不计代价也要把这个标记去掉。

——这信息量也有点太大了。

“是谁做的？”小小的名侦探脱口而出。

连琴酒都敢招惹，也不知道得是什么级别的人物。

“……”灰原哀转过头来，十分无语地抽抽嘴角，“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然而事实证明，即便性情清冷如灰原哀，也难以逃脱人类八卦的本质。

“组织里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她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地说道，“不过对于那个Alpha的身份，大家私下里的确也有过一些猜测，比较主流的说法是Vermouth——当然，也有不少猜别人的。从信息素水平上来看，我个人也更倾向是个男性Alpha……不过，反正谁也说服不了谁，时间长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毕竟谁也没胆子去找当事人核实一下，要说还挺遗憾的。

“说来，我还以为你们那个组织的高层都是Alpha呢，没想到居然还有Omega。”柯南感慨道。他发誓自己只是随口说说，绝对没有半点性别歧视的意思，然而灰原哀的表情忽然就变得十分可怕。

“现在在你眼前就站着另一个。”她撩撩头发，半眯起眼睛，语气听起来相当危险，“有什么意见吗？”

柯南：“……”

……

———

赤井秀一从阿笠博士家离开的时候时间尚早，冬日午后的阳光柔和温暖，却丝毫无法驱离他身上的冷意。

临走前他又旁敲侧击地向灰原哀打探了一些细节，据说琴酒在那之后消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一个月之后他带着一身乱七八糟却并不致命的伤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无论是言辞举止还是神情气质都与从前那个冷冰冰的顶级杀手如出一辙，以至于在不知情人士眼中，这位也仅仅是如常出了个任务而已。

“虽然还不知道你问这些究竟打算做什么，但我劝你还是尽快打消念头为好。”那个拥有茶色头发的小小女孩抱着手臂靠在门边，语气严肃，嘴角的弧度却怎么看都带着点嘲讽，“除非你觉得你那个Omega比他还能抗。”

……这下误会可大了。

赤井秀一默默地想，然而他最终只是点了下头，连为自己辩驳一下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回到自己的车子上，却没有立即发动引擎，而是坐在驾驶座上缓缓点上了一支烟。先前那一瞬共感带来的心悸犹在，那种堪称恐怖的精神污染只一秒就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所以……他那一个月，又是怎么抗过来的呢？

赤井秀一轻轻吐出一口烟雾，疲惫地闭上眼睛。他几乎能够想象得出那幅画面——偌大的房间门窗紧闭，即使是白天也紧紧拉着窗帘。男人独自抱膝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不分日夜地与那些阴险的、不断侵蚀着意志的东西默默对抗，每每觉得快撑不住的时候，就拿起放在茶几上的伯莱塔对着自己的手臂开上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