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切斯特叹气：“我只是在想，被死亡带走了记忆，一切珍爱的、憎恶的，全部都忘记了，拥有了崭新的羁绊和回忆。”

“那转世之后，她还是‘她’吗？”

蕾西思索片刻，认真道：“我们说了不算。”

“嗯？怎么说？”

蕾西抱膝望着房内：“在我看来，记忆是构建情感的基础，是塑造人格的模具。”

“人是很多变的，即便是没有失去记忆，经过漫长的岁月，人类也依旧会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更别提白纸一般被洗去所有记忆的人，连构筑她本质的地基还未建好就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变成另外一个人是很轻易的事情。”

“在完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你硬要说她们是一个人，她自己应该也不会接受吧。”

切斯特沉默片刻：“那如果想起了过去的记忆？”

“我曾经看过的一个故事里，主人公也是重获了前世的记忆。而在遇到过去的友人，他是这么回答的。”

‘我是他，可他不是我。’

‘毕竟，我知道他的任何事，可他知道我的任一件事吗？’（注）

“……噗哈哈！很有道理！”切斯特大笑起来，“所以是否还是她，其实是她自己的决定？”

蕾西点头：“对。而且也是只有她能决定的事情。”

讲白了，其实就是“我是谁”这个究极哲学问题，而这只有自己才能回答，或者说她自己才能决定。

“没想到还有这么有趣的故事吗？书名叫什么？”切斯特兴致勃勃道，蕾西只能干笑着敷衍过去。

切斯特还想说什么，突然午夜的钟声响起，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第二天了。

然后蕾西非常眼熟地看着切斯特掏出了卡牌，娴熟地洗牌后，向蕾西递了递。

蕾西：==

她无语而又熟练地抽了一张翻了过来。

“咦？”蕾西惊讶道，这张卡牌与以往她抽到的都不一样。与以往灵魂画手火柴人的风格不同，这次画着一朵被翅膀围着的蔷薇图纹，外围有一倾斜的圆环，赫然是爱丽丝剧团的团徽。

这代表什么角色？蕾西百思不得其解。

“啊……居然抽到了这张嘛。”切斯特很是感慨，但他没有解释，只是站起身来，第一次踏入了房间，在蕾西惊诧的眼神中走向无面人偶。他的周身开始黑烟缭绕，一点一点渗入人偶之中，那颗黑色的心脏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跳动声愈发激昂。

在这密闭的地下，人偶身上的长袍开始无风自动，金色的纹路像是活过来一般游走，身上的金饰叮铃作响，像是在演奏什么古老神秘的乐章，然后在心跳声达到最快的时候戛然而止。

轻微的爆鸣声响起，人偶的面部黑雾逐渐散去，露出了切斯特那英俊的脸庞。

他睁开眼睛，蕾西恍惚看到一抹金色闪过。

恶灵附身到了人偶身上，黑色的心脏在他体内有力而强劲地跳动着，木质的外壳脱落掉下，露出了内里苍白的肌肤。

蕾西震惊地看着他站起来活动着手脚，看起来和真人差不多。

“果然是我自己的尸体吗……”切斯特叹气，“居然保持这么久。”

突然的，房间里红色的图纹宛如完成使命一般闪烁两下，就彻底暗了下去。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对蕾西说道:“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去哪？”

切斯特望向房内那樽棺材:“威娜的墓地。”

……

绯红的月光洒落在冰凉的墓碑上，切斯特拿着一束蔷薇静立在那里，久久没有动静。

一阵冷风吹过，蕾西不由抖了下。

小水母见状飘了过来，伸出触手想抱住她，蕾西十动然拒。

大半夜的墓地里抱着个灵界生物怕不是冷上加冷。

可见到西姆失落得触手都耷拉下来，蕾西只好从食材袋里掏出毛毯，朝西姆招了招手，本来很是失落的西姆顿时欢快地钻进毛毯里和蕾西一个爱的贴贴。

蕾西冰得一个哆嗦，把毛毯裹得更紧了。

“西姆，你说切斯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虽然是有原因的，但威娜杀死了他是不争的事实。

西姆摇头，伸手示意了下墓碑。

死亡已经把一切都带走了。

“也是，”蕾西叹气，“毕竟……”

蕾西奇怪地停顿了下，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些什么。

这时陌生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毕竟死亡是最公平的’？啊，有点道理，毕竟末日一来，所有生物不论强弱都逃不开呢。”

“是啊，神灵再强也有陨落的一天，也会有新的神灵诞生，生死真的是……等等，你是谁？！”蕾西几乎要跳起来，西姆亦是凶狠地拦在蕾西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