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子，”他对王皓说，“我可能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我的父母亲在这些日子，能不能拜托你照看着点儿？”

王皓的心像是忽然被什么拧紧。

——在更早以前，父亲失踪前，也对王皓说过相似的话。

他说：“你在家照顾好妈妈，我要离开一阵子。”

然后很多年了，他再也没有回来。

王皓已经明白陈?话语背后的责任和危险。

“你再考虑考虑了，”王皓吃力地斟酌着说，“如果是很久的话，和伯父伯母再商量商量，不用暴露去向”

陈?摇了摇头，打断了他：“如果不做点什么，我会发疯的。”

那时候的陈?年轻气盛，眼里有藏不住的锋芒。而那时候的王皓已经见过教官伤痕累累的遗体，已经有过一个杳无音讯的父亲。他比陈?早很多年学会了害怕。

“皓子，我开始害怕了。”陈?望着王皓，说，似乎有些羞赧，好像害怕会被王皓瞧不起。

“没关系，”王皓放下筷子，摸了摸他的袖口，说。“我都害怕很多年了。”

王皓的压力测试分数从来都不高，来卧底的第一年，吴老师就和刘国梁探讨过是不是应该撤回他。刘国梁认为他能挺得下去，因为他比其他人更早的适应了恐惧。

“等这次任务结束以后，你和琳哥就撤回吧。”王皓说。

“什么意思？”陈?手一翻抓住了他的手，瞪起了眼睛，“我虽然害怕了，但是我不是懦夫，我的大脑虽然一直在说会死会伤会玩完，但是这事儿，我的大脑它说的根本不算！”他用手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这儿说的才算。”

王皓说：“这是命令，等庄家的毒品案结束了，你们就回去休整一段时间。我们这段时间的行动已经引起骚动了，必须得分散一段日子，不然会被敌人包抄了。”

陈?焦急想说什么，但是王皓没有给他机会。

“既然你和我都信任琳哥，我们马上去找琳哥，问清楚他的计划，他需要我们的配合，”说着，王皓先站起了身，“今天这顿你付钱哈？”

柳家大宅。

书房中，夫人和张继科都沉默着。张继科偶尔抬起眼，看见夫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和伤心。

“我先走了。”张继科说，站起了身，向母亲告别。

“其实你不应该赶走昨天那些人，王皓差点把老三给杀了，这事在家规上可不是什么小事，让他们卸了王皓动手的那只胳膊，这事儿也算过去，上上下下都说不出什么话来。你把人给护着，对你自己不好，对王皓也不是什么好事。”夫人说，张继科不懂其中方方面面的利害关系，她懂。即使不成器，也毕竟是自己的儿子。

“我知道，”张继科说，“我知道怎么做最省事。”他顿了顿又说：“但我舍不得。”

张继科走了，夫人疲惫的用手指揉了揉眉心。

有一个属下敲敲门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问：“夫人，抓的那几个人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她其实是有些恼火的，但是勉强克制住了，“老爷子下的简单的任务都做的这么乱七八糟，完成不了。让他们好好回去动动脑筋想想该怎么做！”

属下被她的命令弄的有些手足无措，大张旗鼓抓来的人，竟然又要不做任何处罚的放掉。

“按我说的做！”夫人厉声说。

属下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他弯了下腰，也退了出去。

——不要相信王皓。

——他会杀你一次，就绝对会有第二次。

张继科开着车，疾驰在路上。母亲说的没有错，会有很多人出于各种目的，想要对王皓不利。这么危险的时候，他不该离开王皓的。

可是母亲的声音，也一直回响在耳边。似乎震得耳膜，都在兹兹作痛。

母亲说忘不了王皓开的那两枪。柳老三也曾经用这个来嘲讽自己。

真的能忘记那一刻万念俱灰的感觉吗？

张继科猛然停住了车。

不久前的夜里，那天王皓刚刚出院，可是两人依旧忍不住亲吻起来。

“医生说没关系。”衣衫都撕尽的时候，他忍不住对王皓说，为了让自己的胡闹看起来理直气壮。

王皓一脸见了鬼的神情：“这种事你还真问”

然后快到高潮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兴奋得好像被火烧遍了全身的神经。

可是还是有不安，还是有痛苦。

“为什么”恍然中，他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

猛然间，他从极度的兴奋和恍惚中清醒了过来，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他低下头，看见了王皓的眼神。

王皓似乎也是在高潮中惊醒，看着张继科，似乎是想说什么，那眼神中无限的痛苦似乎一下攫住了张继科的心，连带他都是一阵难言的心绞痛。